我曾经梦到过这样一位女子,她身穿一袭素绿长裙,波浪般的秀发氤氲着香,搭在肩上。她微微颔首,眼波藏着泪点绵绵;她黛眉轻颦,右手执着一只正在写作的钢笔,在沙沙的细碎声中为我写下如歌的诗语,然后带着那一句句的行云流水,慢慢地飞向彼方。我急着伸出手去挽留,可她竟渐行渐远,于是,我就在倏尔出现的黑暗中迷失了方向……

就好像置身于如墨般的海底,耳畔的沉寂却慢慢被窃窃私语唤醒,继而变得清晰,变得吵闹。这一刻,闷在水中的五官回到了水面上,先是听觉,然后是呼吸,最后是视线……我猛然张开眼,在急促的呼吸中回到了现实,眼前忽的是一片身着学士、硕士和博士服的人海。我才想起来,今天是大学的毕业典礼。

典礼还没有正式开始,我身边的同学们正在交头接耳,或小声交谈,或放声大笑,或沉默不语,整个体育馆洋溢着名为青春与自由将至的声浪。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却只见我的好兄弟秦铁中正对着我此刻的样子来了一张抓拍,随后带着颇有意味的眼神对着我说道:

“可以呀,念儿,这么吵你丫都能睡着,昨晚你丫又和那个疯丫头鬼混去了吧?”

我打了个呵欠,揉了揉肩膀,然后直勾勾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咧着嘴回应道:

“行啊老秦,一天到晚丫丫的,装tm什么北京人呢?你这言语里可带着位女同志,能不能说的清楚点儿?什么叫鬼混!那叫通宵打游戏好么,你跟这儿胡说八道是何居心?”

老秦呵呵了一声,脑袋凑过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右手食指戳了戳我的胸口,贱兮兮地笑了笑,一副看穿了我的表情说道:

“看看,你看看,不打自招了吧。这事儿薛大人不知道吧?嘿嘿。不过也是,那丫头忒水灵,那模样儿,那身材,全北京城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几个,啧啧啧……不过咱们大人也不差啊,听说她俩都是和你一个高中出来的吧?同班同学?你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啊?可别挡了我的道啊!”

瞅着这小子满脸的贱样儿,嘴巴里嘚啵嘚地胡扯个没完。我失掉了耐心,赶紧推开了搭在我肩头的手,随口回了句:

“差不多得了啊,我和她俩什么关系就不劳烦您老人家操心了,甭瞎惦记了哈。疯丫头我又不是没给你介绍过,可惜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嘿,你小子欠揍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

……

于是,毕业典礼就在我俩的打闹中开始了。从学校的老师、教授到校长挨个儿致辞,甚至还有所谓的知名校友被请回来演讲一番,大讲特讲自己发家致富的心路历程。瞧瞧,他们一个个儿慷慨激昂、手舞足蹈的样子,面对着台下数千陌生面孔却好似自己的至爱亲朋,声情并茂,仿佛此刻的我们的未来已经如他言语中那样鹏程而起了一样,着实无趣。

我自来对这些形式主义的演讲无有兴致,不禁打了个呵欠。我左右瞄了一眼,然后偷摸儿换了个姿势,翘着二郎腿,单手托着下巴,正打算继续刚才的美梦。谁曾想,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惊的我打了个踉跄。我去,忘了静音了。台上那老头儿正侃侃而谈呢,我的手机铃声显得是何等的突兀!

说时迟,那时快,我赶紧在辅导员冷冽的眼神中把来电挂断,没敢看来电的人是谁,扶了扶歪了的学士帽,正襟危坐。还没消停两分钟,手机就又震动了起来。实在没辙,我赶紧拿出手机看看是哪个大冤种是如此的坚持不懈。这时候,老秦也把脑袋凑过来,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的名字“暖儿”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我懂的嘴型,站起来冲到辅导员面前说:

“盼导,我和贾念想上个厕所。”

导员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回过头去摆了摆手,不再理我们。我如蒙大赦,扶住学士帽就冲了出去。

礼堂外都是来往的学生和家长,而我这一身的学士服反而显得格格不入。看着路人不解的眼神,我来不及多想,低头转了个身子赶紧把电话拨回去,电话刚接通,我就发泄似的骂道:

“花知暖,你丫要干嘛?这会儿我正参加毕业典礼呢,你有完没完一直骚扰我?”

“嘛呢?别丫跟我扯这片儿汤话,都毕业了还参加个毛线的典礼?赶紧出来打游戏,”只听着她火急火燎的声音中略带沙哑,还夹杂了一声哈欠,“本小姐刚睡醒,妆都没化就跑你们学校东门了,你麻溜儿的,别逼我去现场逮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