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倒问住我了，因为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疑问。

唐乙己见我不说话，开始发表他的见解：“高考阅卷对满分是非常慎重的，即使是一字不差的答案，也会象征性地扣除一两分。如果分析题出现满分，一定是在答案完全正确的基础上增添了更精彩的观点与论述，让对方觉得不给满分实在说不过去。所以你要努力给出的，就是这样的答案。”

“你说的有道理，”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这道题应该就很接近要求吧，为什么你说比不上沈曦言？”

“因为你的答案里少了很重要的东西。”

“还少？”我欲哭无泪，“你知道我整理了多少人的答案么，再多就成作文了。”

“我不是说字数，你这篇答案确实分析到位也不缺亮点，逻辑结构也接近完美，但里面缺少你自己的意志。”

“什么意思？”我完全不明白。

“就拿你和沈曦言来说，之前你一直尝试用他的方式答题，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的答案是相似的，老师给的分数会差那么多？”

我愣住了。在我潜意识里，沈曦言理所当然比我强，所以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仔细想想，虽然我技不如人，也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差距。

“因为沈曦言的答案有自己的意志，或者说某种底气在里面，”唐乙己拿过沈曦言的试卷摆在我面前，“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就算不仔细看内容，但他做的题一眼看上去就能得很高的分数。”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一直说不出这种感觉，终于有人帮我总结出来了。

“这就是他这么多年稳坐年级第一让他拥有的底气，”唐乙己认真地分析道，“可能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但已经融入了他的字里行间。不只是他，很多优等生的试卷都有这个特点，让阅卷人第一时间就感觉眼前是一份高分试卷。这是非常重要的，如果答案确实出彩，就会拿到很高的分数，就算答得很差，也不会给得太低。”

“我懂了，”我恍然大悟，可转眼又犹豫起来，“但是这个很难做到吧，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优等生，对自己一点自信也没有。”

“你还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考试是一场和阅卷老师之间的对话。你要呈现给对方的，除了答案还有你想表达的东西。你必须在有限的空间里用每一个字向他投诚，告诉对方你是这场考试里最优秀的学生，而他手里的是一份绝对能进入F大的试卷。”

“我记得，”我点了点头，“你说要努力说谎骗过对方的眼睛，让他以为我很厉害……”

“我是这样说过，但那是几个月前，”他出声打断我，用一种极其认真的目光看着我的眼睛，“但是谢妍树，现在的你已经没有必要说谎了。”

我蓦地睁大眼睛，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我想起去掉第一次在这个房间里做模拟试卷，我用了一天的时间，几乎一道题也不会，唐乙己整张试卷找了个遍也凑不出几分。

这一年来，我无数次在这个房间里被唐乙己嫌弃，嘲讽，被骂得狗血淋头，没想到有一天，竟然得到了他的认可。

这一刻我才发现，我真的是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啊。

“唐老师，真的辛苦你了！”

我的感激之情一时无以言表，激动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你发什么疯，别碰我！”他像被狗咬了一样使劲推我，但我仍然抱着他不放手。

“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我的埋进他胸口，一个劲地往上蹭。

“谁期望你了！恶心死了，赶紧给我滚下来！”

如果说这个房间里还有什么不变的，那一定就是唐乙己愤怒的咆哮声了吧。可是对我来说，这个声音却那么亲切，那么温柔，让我第一次觉得挨骂也是一种幸福。

我说的没错吧，这个人果然是温柔的暴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