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他上2栋的无障碍通道的时候，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之前有过多少次，我推着他走过这段坡道。我们笑着，聊着，开心地走过这里。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再次推着他走过这里的时候，他会不认得我。

“程锦，你要是推不动我的话，可以找人来帮忙。”他看向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提醒我。

这段无障碍坡道确实陡，不过，还没到我推不动他的地步。我看着路边的人，对他愿意向别人求助感到惊讶。过去的他，虽然逐渐打开封闭的心门，但仍旧不愿在人前暴露自己的无助。别说是陌生人的帮助，即便是来自我的，他也常常不愿意接受。

而现在的他，好像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我想起医生跟我说过的，脑出血的病人，有些是会伴有性格改变的。他现在这样，大概就是性格发生了一些变化吧？不过，这样说来，他还是他吗？

我还来不及想那么深入，就发现轮椅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推不动。我探头看了一眼，没发现轮椅前有什么异物。

“糟了！”我心下一惊，既然没有异物，那肯定是他的脚掉下来了！

轮椅正在坡道上，被卡着上不去，而我还在后面推着轮椅，根本没办法去解救他的脚。正当我进退两难的时候，他发现了我的异样，问我，“程锦，怎么了？”

我解释了现在的窘境，他果断地说，“上不去的话，那就下去吧。”

事实上也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依他所言，一点一点倒退回了平地。

我蹲到他身前，掀开他腿上的小毯子，果然，我猜得没错，他的右脚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卡在了脚踏与地面之间。

我赶紧解救出了他的右脚。从康复医院出来的时候，我看他双脚肿胀得厉害，再加上他又不需要走路，所以我并没有给他穿鞋，结果，意外还是发生了。虽然穿着袜子，但右脚还是磨破了。

他倒是很淡定，“程锦，没事的，小问题过两天就好了。反正我又用不上脚，伤了也没关系。”

我把他双脚重新固定好，又把他右脚的袜子脱下，露出伤口，才重新到他身后推起轮椅。

还是要上坡道。我深呼吸了两次，努力做了心理建设才重新推起了轮椅。他在前面侧头对我说：“程锦，不要怕，刚才的事又不怪你，谁让我自己控制不了我的身体？要是我自己能把脚抬起来，或者自己有劲儿把脚捞起来，都不会发生刚才的事，所以，归根结底，问题出在我这里。”

这一回，我一鼓作气成功把他推进单元楼，他笑着说，“程锦，你做得很棒！”那样子，像极了退休的老干部。

我有点哭笑不得，接他回家之前，我真没想到他居然变得这么……可爱。

电梯停在2楼，我推着他出了电梯，我按密码，他等在家门口。

我打开门准备推他进屋的时候，他突然皱着眉说了一句，“这儿真是我家吗？2栋2楼202？怎么这么2？”

我这下是真的绷不住了，扶着轮椅笑得直不起腰来。

可是笑着笑着，我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