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阿楠哥哥回到了我家。

其实我自己都有很久没有回来过了，特别是把房子借给杜斌兄妹住后，我更是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今天带着阿楠哥哥来看相册，我还是特地跟杜斌打过招呼的。他听我说我打算带阿楠哥哥来看老照片，还挺高兴，因为他也觉得，阿楠哥哥看了老照片的话，说不定能想起来很多事情。

还没进门的时候，阿楠哥哥就注意到了我家和斑驳的墙面有些格格不入的新门，以及平平的地面，他好奇地打量着，还问我怎么我家也没有门槛。

“还能是为什么？”我歪头看他，“要是有门槛的话，你觉得你还能进得来吗？”

“所以……是因为我？”

“不然呢？”

我推着他进屋，我换好拖鞋，顺手拿了鞋柜上的抹布擦他的轮圈。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句：“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不就是举手之劳？这边可没有轮椅给你换。”

他自己尝试推起轮椅，其实在家里光滑的地板上，他推轮椅是没什么阻力的。但是他右手的力量没有以前好，左手又几乎什么忙都帮不上，所以，他的努力几乎是徒劳的。

他看了看我，沮丧地低下了头，“程锦，对不起，我还是做不到。”

我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倒也谈不上失望。我推着轮椅进到客厅，然后自己去房间里给他拿相册。

我的相册都在书柜最顶上的格子里，很久没有翻过了。我踩着床试图去拿相册，结果发现还差一点点。我又下床踩着转椅去拿，转椅的高度是够了，可是活动的转椅踩着让我心慌，我快速拿了相册扔到床上，正预备跳到地上的时候，转椅忽然一转，我整个人栽到了地上。

我“啊”地大叫了一声，声音大得我自己都把自己吓了一跳。还好我虽然觉得天旋地转，但并没有摔晕，我还清醒着。

“程锦！”客厅传来阿楠哥哥的声音，看来他是听到我的叫声了，“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应了一声，然后靠着床腿准备起身。

可是我摔得屁股疼，大腿也疼，此刻我只想靠在床腿上缓一缓，因为我实在站不起来了。

“程锦——”他又在外面叫了我一声，听起来，他的声音似乎近了一点，又似乎更轻了一点。不过，此刻的我已经自顾不暇，完全没办法思考他的声音为何会有所变化。

我靠在床腿上闭着眼睛休息，等我再次睁眼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阿楠哥哥已经趴在了我对面。

是的，他是趴着的，他用唯一能动的右手一点一点爬进了我的房间，爬到了我的身边。

“程锦——”他叫着我的名字，用头碰了碰我的腿，“你受伤了没有?”

“阿楠哥哥，你怎么进来了？”我双手扶起他的上半身，让他靠在我的怀里。他在我的帮助下调整了上半身的姿势，下半身却仍旧扭曲。

“我看见你从高处摔下来了！程锦，你刚刚吓死我了知不知道？我叫了你好多声，你只回了我一句说‘我没事’。我不进来看看你实在不放心，可是你也知道，我自己实在推不动轮椅……”

“所以你就把自己摔到地上了？”我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的右手，心疼极了。

“嗯。不过你放心，我一点儿都不疼。”

他是不疼。

可是我疼，我心疼。

阿楠哥哥，即使你已经忘了我，依旧对我这么好。

可是，你却不是你，没有了我们共同回忆的阿楠哥哥，早就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