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是说,那分光六阳大法只有三道玄关吗?”
左仪笑道:“仙根平平者,三道玄关便是三道玄关而已。师兄仙根卓绝,若悟透三道玄关,便可使出九般变化来。来日师兄道行再深些,创出威力出众的法门也不稀奇。”
左仪话音刚落,顾乘风右手白光已灭,银色游丝甩着尾巴,缩到他左掌心里。他即刻双掌相合,喝一声“灵宝无量,普度九天,现”。
“现”字才脱口,千里之外,苏荣便觉左掌发烫,翻掌一看,只见血影流珠自她掌心奔脱而出,化作一团磷光,回落掌心,顿时现出几行小字,曰:魔界众人皆寻付晚香,欲献东海以获利,需提防常朝云;此书切勿示于他人。落款写着“师兄乘风上”。
鹿连城探过头来,关切地问:“怎么了?”苏荣忙左手攥拳,道:“并无什么大事,是师兄传书于我,说他们已经平平安安回了长白山。”
常朝云带着苏荣、鹿连城出邑州已有两日。苏荣的心思本不在寻人这件事上,现下得知付晚香正遭魔界众人搜寻,更是觉得徒劳,盯着常朝云的背影,对鹿连城说:“鹿大哥,你说天大地大,付晚香会去哪儿呐?”
“付姑娘虽然修为不精,到底有太华伏魔珠护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想,她既然由邑州出走,总能留下些痕迹,常姑娘法力高深,应该有办法找到她的。”
苏荣噗嗤一笑,说:“我有什么好担心她的?你同她算得半个亲戚,担心她还有些道理,若不是师兄一心念着她的安危,她便是现下叫妖怪捉去,我也懒得搭理。”
鹿连城看着苏荣的脸,笑道:“既如此,你又何必主动留在凡间找她呢?”
苏荣抬眼瞧瞧鹿连城,脸颊绯红,道:“你是身在凡尘,不知山中清苦。回了山,每日三修是雷打不动的,一日才十二个时辰,炼气淬丹花去六个时辰,还需悟道修心两个时辰,排开用膳的功夫、入眠的功夫,一日里同门说话的时候也未达半个时辰。更别提每日用斋,经年累月吃着,哪怕山中斋食花样也多,可是经不住日日食,餐餐食,实在讨厌。其实荤腥于修炼并无不利,只是师父为人刻板,不容我们沾腥罢了。我这个人偏偏话多,偏偏又贪食荤腥。每年也是挖空心思,蹭着师兄师姐的光,才得些下山的机会哩。”
“既然山中清苦难耐,你可曾想过离山?”
鹿连城问得轻巧,却叫苏荣吃了一惊。她自然明白鹿连城是何意图,只是他已有了家室,再说这话,未免轻佻了些。可是一面这样想着,苏荣又一面遐想翩翩,甚至有一瞬间,把鹿连城有妇之夫的身份抛诸脑后,只想同他双宿双飞才好。她避开鹿连城的双眼,说:“我自幼丧父,六岁那年得遇师父点化,随她上山修行,至今已四十余年。我若下了山,又有什么去处?”
鹿连城道:“天大地大,怎会没有去处。人生在世,有没有去处倒在次。好比说我吧,虽有家室和孩子,却频生寄人篱下之感。人生之难,在于知己难求。就算颠沛流离,若有知己相伴,又有什么关系?”
苏荣心头一震,仍不看鹿连城双眼,垂头道:“你与我说这些,是何道理?”
“我视你为知己,自然对你无话不说。你若怪我口无遮拦,我往后不说便是了。”
“你说这话才是无理。我哪是如此小肚鸡肠的人?只是你方才说,你虽有家室,却有寄人篱下之感。这话,你对我说也罢了,若叫你妻儿又或者岳母岳父听去,怕是不好。”
鹿连城叹道:“便是叫他们听去又如何?我岳父性子温和,加上后来仙根萎竭,身子越来越弱,薛家上下,说话的人只有我岳母一个。你莫看我岳母待我还算客气,其实她所以相中我这个女婿,不过看我家世困窘,入赘他们薛家,她才方便摆弄我罢了。我那位妻子原有心上人,与我成婚本来便是我岳母的意思。她瞧不起我,这也在情理之中,人家祖上四代为官,我却长在铁匠铺,虽也识得几个字,在薛蕲眼中,却无异于草包。你说在如此一个家中,我这不是寄人篱下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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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朝云走在前头,时时回头看看苏荣和鹿连城,见他二人越来越磨蹭,嚷道:“那姓付的是死是活可与我无关。你们这般拖拖拉拉,万一正因延误时日叫她死在妖怪手上,她那位心上人怕是要唯你们是问了。”
苏荣双手招作喇叭,道:“你也莫忘了,是你师父吩咐你谨守诺言的。”
常朝云一听这话,动了怒气,飞冲至苏荣跟前,道:“你莫成日拿我师父来压我。”
苏荣笑道:“我不拿你师父压着你,难道拿我自己的师父来吓唬你?总之这个付晚香我们找到她便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西梁国师写下的信笺你既已飞剑传书于睿王府,寻找付晚香这件事又没人催你回去复命,你急什么?”
常朝云鼻子一哼,目光移在苏荣和鹿连城之间,冷笑道:“我自然不着急,有些人恐怕比我更不着急。若急忙忙寻到那姓付的,岂不坏了人家好事?那倒成我的罪过了。”
苏荣化出白龙剑,厉声道:“你个妖女胡说什么?”
常朝云并不理她,转身继续赶路。三人走了片刻,常朝云作法探路,领苏荣、鹿连城飞过两座小山丘,行在一片广袤的湖泊上。湖心有几十座小岛,巴掌大,生了密不透风的芦苇。常朝云双足一蹬,跳出水面,跃至芦苇顶,随后便在小岛间飞跃。也不知跃过几座小岛,她突然立定,掐指一算,对身后二人道:“前方有些异样,我没算错的话,姓付的在前面应该逗留了许久。说不定现下还在那儿。”
跃过群岛又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三人踏着细浪飞出湖泊,进入一片竹林,终于在天黑以前找到夜樨镇上付晚香曾下榻过的客栈。常朝云跨进客栈,四下打量着,随即闭目,深吸一口气。掌柜见来了客人,上前招呼。苏荣忙问:“掌柜的,你可见过一位姑娘,身形与我相仿,操西梁口音的?”
掌柜挠着右脸上一颗痦子,道:“前几日的确有个姑娘住过店,一连住了几日。不过也是怪哉,后来竟不声不响地走了,衣裳行李也未收拾。”
鹿连城问:“她可留下什么要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