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夜,月影疏淡。
外头凝了露,冷冷清清的。
李莲花一甩衣袖,屋里的烛火悉数灭了。
三人掩好门,轻手轻脚地出去,兵分三路行动。
李莲花只身一人,往南宫朔月的院子去。
他作为现任家主,却住得比较偏,多半是怕夜来咳嗽,会影响府上人休息。
虽说他咳了,也不敢有人置喙什么。
可私下里谁又说得准,诸如胡浩之类,骂他痨病鬼的话不在少数。
以前也有人骂过李莲花痨病鬼,甚至明目张胆不加避讳。
从那以后,莲花楼就未在闹市停过。
一路上,不用避开什么人,府里除了几个守夜的,基本都睡下了。
不过就算有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的功夫完全可以做到踏雪无痕,动而无声。
想当年,就是戒备森严的皇宫,李相夷也是去过的。
他轻车熟路地到了一处庭院,幽静而雅致。
屋脊上方坐着个值夜的护卫,是白日里见过的吴岐。
他绕开人,省得惹麻烦。
这家伙在鹤城有个诨号叫“次狂刀”,仅次于南宫引的意思,使得一手三十六路斩错刀,以缠斗见长。
他打算去屋后,那里有棵大树,视野开阔,又不会曝在吴歧的眼皮下。
适合匿进枝叶里,守株待兔。
那曾想,刚贴墙移到后边,就见一黑衣人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
兴是有所察觉,下一秒,他嗖一下跳墙而逃。
看来还算及时,李莲花拔腿追去。
边追还边思虑了一下,有吴歧在,黑衣人又因计划被打乱而逃了,这边应该不会出事了。
然而,他没看见的是,吴歧昏昏欲睡,撑着刀在打盹。
中途醒了,甩甩头,还是止不住犯困,一个哈欠下去,眼皮又合上了。
南宫府北角,方多病正潜到南宫弦月房外。
他纵身一跃,蹲到走廊的横梁上。
坐在罗汉床上的李相夷往外一眺,“好像有人来了。”
南宫弦月说他大惊小怪,“这个点了,哪还有人敢来烦本少爷,指定是猫。”
猫在横梁上的方多病,不小心把他们的话都听了去。
“下面看看,我哥送的什么东西。”南宫弦月从中间的矮桌抱出个盒子。
一个很大的箔金云纹锦盒,呈长条形,没什么重量。
他解开绸带,抚了抚盒子上的精美纹样,才掰开锁扣。
李相夷看他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的样子,问,“你怎么确定这一定是南宫大哥送的?”
“亲兄弟之间心有灵犀,我自然知道。”南宫弦月说得理所当然,“你又没亲兄弟,不会懂的。”
透过他的话,李相夷不禁想起自己常做的梦。
梦里,有个长自己很多岁的大孩子。
那个大孩子亲切地叫道,“相夷,过来。”
有时候,他会摊出只手,“吃不吃糖?很甜的。”
对了,他还会生气,“你怎么把我忘了……”
生着生着气,他似乎又难过起来,难过完了,又好声好气道,“罢了罢了,我是哥哥,不跟你计较。”
哥哥……他跑上前去,想要抓住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始终笼罩在一片薄雾里,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抓不住。
他狠狠一扑,始终是扑了个空。
若梦醒时那样,他腾地一震,回过神来。
南宫弦月已经打开了盒子。
他觑过去,同样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好一睹为快。
然而,上面还罩着层罩布,软塌塌地平铺在盒底。
怪事,什么薄而小的东西,要用这般大的盒子。
南宫弦月揭开罩布。
结果,里面让人大失所望。
空的。
李相夷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满眼的期待与欣喜,是如何从山峰跌至谷底,变得彻骨生凉的。
他宽慰道,“这肯定不是南宫大哥送的,你猜错了吧。”
南宫弦月从干愣里缓过来,推开长盒。
“你说得对,心灵感应什么的,又不都是准的,我何苦自恼。”
可他还是恼了,“要是让老子揪出来,是哪个兔崽子敢戏耍老子,老子绝饶不了他!”
外头梁上的方多病深为认同。
那个在别人生辰送空盒的人,必是个猪狗不如的人。
心里骂完人,他活动了一下蹲麻的脚。
这都快过半夜了,凶手怎么还不行动?
笛飞声也想问。
他趴在胡浩院外的墙上,一连被蚊子叮了八个包,都未曾见人出去。
房间由亮转黑,不多会,竟传出了呼噜声。
难不成是李莲花记错了,又或者事情另有隐情……
他拍死一只饮饱血的蚊子,从外墙翻进去。
行至一扇窗前,呼噜声倏地停了。
他躲到一根柱子后,红衣同朱漆融在一起。
等了好一会,灯复亮起来,响起几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并非向门边靠来。
他跨步回到窗边,抬手在窗棂纸上戳了个洞,向里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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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