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塌方,堵路上了。”二筒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并没有留意到隋主任的异常,他伸着脖子往屋里望,“你咋来了?我爷呢?”
“你爷……”隋主任欲言又止,顿了片刻,轻叹了口气,“在里面。”
天堂坳仿佛有一种魔力,能让人甩掉一切沉重的包袱。
二筒完全失去了在大城市养成的稳重老成,像山野中毛手毛脚的兔子,欢脱地钻进屋找了一圈,却没见到爷爷的影子,又跑出来问隋主任。
“就在里面呢!”隋主任的目光有些闪烁。
“没有啊……”二筒挠了挠头,抬脚再进,这回他看得仔细。
老宅很老,据说有一百多年的历史,面积也不小,七七八八加起来有十间屋子。
但几十年来爷爷只住最左边那间,就因为门口有个缓坡,说是“屋宅入门步步高,须知日后出富豪”。
富豪没见着,奶茶店老板倒是有一个,二筒经常这样自嘲。
屋里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却收拾得整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烟油的味道。
雕着梅兰竹菊的老式踏步床,两个花里胡哨的长颈胆瓶,其中一个里面还插着五颜六色的鸡毛掸子,二筒小时候没少挨它的打。
老古董绛红色躺柜靠着墙根,墙上贴了三张奖状,都已褪了色,那上面记录了二筒成长过程中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
“爷……”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试探着喊了一声,屋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正在这时,隋主任跟了进来,走到二筒身边,朝墙边努了努嘴:“那儿呢。”
二筒一愣,顺着隋主任的目光,他终于留意到躺柜上那个崭新的白瓷罐,紧挨着爷爷的铜烟袋锅,不由一脸愕然。
“联系不上你,天太热又耽搁不得,我就做了主,给火化了。”说这话时,隋主任有点儿不自在,见二筒惊得瞠目结舌,他索性将事情的前后一股脑倒了出来,“你来电话转天早上,我寻思过来看看,结果你爷他……身子都凉了……”
“不是……不是……”二筒只觉得脑袋嗡嗡的。
眼前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极为不真实。
整个人就像陷入一片沼泽,无尽的泥水如同长着吸盘的触手,黏腻湿滑,死死扼住每一个毛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