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先进一个医院是正道!”陈晴稳了稳神。
她稳不稳并不重要,120有自己的流程,并不听她的, 出电梯,工作人员拎着被单,被单里是昏着的陈抗美,他们一行上了白色救护车,陈晴和卫秀梅猫着腰跟上,车门“咔”关上,陈晴在前,卫秀梅在后,看卫秀梅行动没那么利索,陈晴还本能地伸出手拉了一把她,卫秀梅绵软的手掌搭在陈晴手心,陈晴瞬间如被电击,那是久违的感觉,妈妈的感觉,温暖、绵软的老年女人的掌心,有着潮湿却踏实的汗。
别看卫秀梅上救护车不利索,到医院,她尽展利索。
120把他们就地一搁,任务完成要去接下一单。
陈晴如无头苍蝇般,不知如何办手续。而卫秀梅回医院就像回自己的家,尤其小医院,和她工作了一辈子的单位没啥差别。
“先去挂号,急诊。”卫秀梅指点陈晴。
“哦哦!”陈晴点头如被按下开关。
陈晴原地转一圈,找到画着“挂号处”“缴费处”的标识,没走两步,又被卫秀梅叫回,“闺女,证件!证件!”
“什么证件?”陈晴没头没脑,像落入民间的公主。
“老陈的医保卡、病历啊!”卫秀梅提醒。
“神马?!”公主慌了,她完全没思想准备,要这些东西啊!
卫秀梅扯开腰包的拉链,拽出一个透明证件袋,袋子顶部人为戳了个洞,穿进一条疑似鞋带的褐色带子,绕成扣状 ,一看就是陆援朝生前的手笔,她讪笑着解释,“你爸说,人老了,随时会出意外,去医院的东西要准备好,”
陈抗美歪在一边,眼睛半睁半闭,比刚晕倒时强些。陈晴顾不上细想卫秀梅到底来过家里多少次,和父亲的关系进行到哪一步,全程在迷迷瞪瞪的状态下完成医院手续、程序。当医生接诊,需要扶陈抗美去诊室,只见卫秀梅把腰包一摘,扔到陈晴手中,“闺女,我来!你先去排队!”
她几乎将陈抗美半背着,一路前行,小小的身体迸发出大大的力量,令陈晴震惊加感动,曾几何时,母亲陆援朝也是这般有力气,令她每临绝境,峰回路又转,如天神下凡俩救她于水火,不,不是她,是他们父女。陈晴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和行走能力,跌跌撞撞、磕磕巴巴,在医生面前把父亲的病情交代完,“住院!必须住院治疗!”医生开着单子,吩咐道,单子很快教导陈晴手中,陈晴没有反应过来,“还有什么事吗?”三十秒没动,医生诧异地看着陈晴,“我现在该干什么?哪个病房?”陈晴懵懂地问。“去缴费!”年轻地男医生支棱着午休起来没梳好的一撮头发,没好气地说,像看见了白痴。“好好说话不行吗?我欠你钱吗?我投诉你,信不信?”陈晴被呛,脾气上来了,忍不住还嘴,摆开架势要吵架,把医生吓一跳。陈晴将身上所有卡都掏出来,还透支了信用卡,终于将陈抗美送进病房。“晚上家属都不许陪护,如果病人需要,请请护工。”前来查房的护士长对陈晴说,“家属最迟,”她看看表,“还有二十分钟,清场了。”一番操作后,陈抗美已完全睁开眼,醒来,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卫秀梅,身体虚弱,他可能出现幻觉,更可能自然流露,习惯使然,他在空中抓了几抓,朝卫秀梅的反向,卫秀梅会意,接住他的手。
“老陈,我在这。”“援朝,你来啦!”卫秀梅一呆,手却没松开,“援朝,我怎么回事?怎么在医院?”
当他环顾四周,见大女儿笨拙地和医护交涉,几分钟后,护工到位,拎来简单铺盖,和大女儿继续说着些什么,他尿急了,指指膀胱处,卫秀梅会意,将手解放出来,去找尿壶,陈抗美渐渐清醒,他对着拿着绿色塑料尿壶,揭开被单,往他下身杵的卫秀梅略带羞惭地说,“对不起,小卫,我认错人了,今天……”他气息不均、颤巍巍地说,“让你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