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是个懂规矩的地方,说冷就冷,说秋天到,秋天准时到,几场雨一下,甭管之前多热,刷刷刷,一周天气预报均显示三十度以下。
还有三天返校,正式开学在周五,陈雨的心插上小翅膀,想驰骋,想飞翔。
卧室中,她哼着小曲,“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唱“得”字时,舌头打个卷,愣是把“得”唱出儿化音。
客厅有动静,她侧耳听了听,还有说话声,她放下手中准备拆洗更换的枕套、被套,走出去,看见朗因拿着一个机关巧妙的音乐盒和朗甜甜研究着。
“怎么没打招呼就来了?”陈雨有些不悦。
这段时间,朗因除了周末被陈雨允许来家里吃顿饭,再带朗甜甜出门玩半天,其他时段没有陈雨的许可,仍然进不了门。
中间,他来送过两次钱,是现金,搁在客厅中央的桌子上,按协议约定,他每月要给的抚养费。两次中的一次,赶上七夕,他还带了礼物来。一包彩虹棒棒糖给孩子的,一枚胸针安放在精美丝绒盒子中,给陈雨的,盒下压着封信,信的抬头是朗甜甜,朗因有一笔好字,龙飞凤舞,他在信中解说了七夕的来由,织女和牛郎的倾宇宙之恋,结尾煽情,“宝贝,你知道你有多幸福吗?如果妈妈是织女,爸爸是牛郎,一年,你才能有父母团聚的一天!”信末,朗因向甜甜承诺,如果觉得爸爸讲得好,以后每次过节,都给孩子讲个和节日有关的故事。
朗甜甜雀跃之极。
不知是钱给的及时,还是朗因的信意味着他愿意参与孩子教育了,此前,从未有过,更或者,陈雨最近工作上一帆风顺,山城的策划案在沈金金主持下,修改三遍便予通过,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对郎因态度比之前好,让朗因以为回家有望,果然,他见陈雨问,张口就答:“正想和你商量呢!对面的房,我租了一个季度,房东今天问我下季度要不要续,我说回来问下我老婆意见,你看呢?”
朗因瞟了瞟朗甜甜,朗甜甜拨着怀旧唱片机式样的音乐盒,手指摆弄着唱针,没注意爸爸的暗示,朗因无奈,忐忑等陈雨恢复,他抬眼碰上陈雨明察秋毫的眼神,脸红了,讪讪的,“你要是不同意,当我没说。我自己想办法,就是房租花这么多,不如贴补生活,我在滴水的工作,嗯……”他似乎难以启齿,挠挠头皮。
朗因的工作关乎他们娘俩的生活,陈雨不会和钱过不去;理论上,也要给共同的女儿朗甜甜的供养人一定精神抚慰,既然暂时没有离婚的打算;行走江湖一个“义”字,哪怕离婚,夫妻一场,互相出出主意,给支持,在合理范围内,该给得给。陈雨察觉朗因神色有异,便支使女儿去书房玩音乐盒,朗甜甜一听,求之不得,颠颠捧着,一溜烟飞进屋内。
“怎么了?”陈雨开口,语气透露一丝关切。
“走,进去聊。”朗因心下一喜,他腆着脸,一把握住陈雨的胳膊肘,要进卧室。
陈雨的肢体语言说明她内心的别扭和纠结,几乎条件反射,她把朗因绵软温热的手掌抖开,还用手指在空中扒拉,做摆脱状,“说就说,动手动脚干嘛?”
“不是,你别这样,都过了多久了?哄不好,是吧?”朗因急了,一脸苦相,像对绝交的小伙伴不愿和好百思不得其解的八岁男孩,他想耍赖,想发火,想卖萌,拿不准何种方式,陈雨能好声好气搭理他,千钧一发之际,他决定用公事公办和危言耸听拿下陈雨的注意力,他咳嗽一声,调整表情,像要开会,“不开玩笑了,说正经的,你帮我判断下,这份工,还能不能做。”
“什么?”陈晴像视频营销号中给人物做的漫画特效,眼圆,写着震惊,眼大,大到夸张。
“是吧……我心里七上八下,没个人可以商量,可成年人的职业选择是一个家庭的选择,我又不敢私做主张,万一你回家了,我再回家,咱俩、甜甜,可怎么办啊?”朗因左右为难,“但继续跟着宋江招摇撞骗,说不定哪天被抓进去了,我不是孙大力,我有脑子的,我风险意识很强,我迫于生计,宋江是逼良为娼!”
朗因捶胸顿足,气愤填膺。
“你不用抒发感情,”陈雨又想给朗因开采访提纲,“好好说,从头说,究竟咋回事?一共几次,谁先开口的,你在哪个环节扮演了什么角色,具体动作是?”
朗因坐在床边的欧式躺椅上,他还是混进卧室了,他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陈雨立在他面前,朗因秉承着我弱我有理的姿态,拽拽陈雨家居服的衣角,“你坐,你站着,我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