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因心里委屈得紧,他掏出手机,把外卖饭盒推到一边,堆在菜刀上,他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向陈雨证明他多日来的努力。
拿某老板直聘网站说吧,该网站以各大公司一二三把手,总之说了算,能拍板的人直接注册id,在线接收简历,看对眼者加私信私聊,十分对眼者,马上面试,确定能不能用,减少中间环节为特色,而着称。朗因展示了,他上传简历三次审核三次不通过的记录,三个红色的惊叹号,分别在审核记录的右侧出现,配以原因详解,“对不起,您提交的简历有敏感词汇不予通过,请自查后,再次申请。”
“为什么?”陈雨迟疑,“你简历里能有什么敏感词汇?打开我看看。”
打开就打开。
朗因赌气将鼠标狂点,哒哒哒,文档展开。说句实在话,朗因的履历不差,只是太专。他履历中最辉煌,最拿得出手的部分,恰恰是最敏感,不可能审核通过,上传的。因为朗因曾在体制内负责过大型的项目,有培训,有先前的舆情工作,但凡值得说道的,均涉密,是机要。如果把这些项目拿掉呢?朗因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前处级干部,前滴答公司高管,不具备任何竞争力,年龄一项,将近四十,更是劣势。
“这就是北京的精彩和荒诞。”陈雨点着鼠标,她看着朗因简历的修改痕迹喃喃。
朗因嘟着嘴,一副你看吧,不是我没努力,谁让我干过的大事一样不能写,去掉大事,我没啥可说的样子。
“你上一轮从机关出来,是怎么找到滴答的工作的?”陈雨扭头问朗因,上一轮换工作不算波折,两人关系又紧张,陈雨一直没顾上问清细节。
“你忘了?原来机关的老张介绍的,他先去了滴答。”朗因答,“我去没多久,他就走了,裁了。”
“老张现在哪里高就?”陈雨第一反应,“帮过你的人通常还会继续帮你,因为他已经帮过你了,有惯性。”
“还在家里待着。”朗因摊手,“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孤例,老张折腾半年多找工作,他比我还困难,他比我年纪大啊!”
“年龄确实是个问题,”陈雨沉吟,“不过,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优势,中年人有中年人的优势,拼体力的岗位不适合我们,不代表,过去的经验不值钱,再看看。还有,老张待业在家,其他人呢?从机关出来那么多前同事,去拜访、走动一下,有没有对口的工作?现在还在机关的,老领导什么的,去问问,有没有你可以做外包的事?”
“我不去!”朗因摆着两只手,像鸭子朝后踢打小短腿,他面目微微扭曲,仿佛被戳中难言之隐,“我走的时候,很多人等着看我的笑话,我不混出人样子,是不会回去见他们的,让我求他们,找机会?开玩笑!我丢不起那个人!”
“全新的工作机会,你没有优势,过往的经验和人脉,你不愿意利用,那只能接受在家混吃等死了。”陈雨叹口气,她合上电脑,顺手把外卖盒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发现垃圾桶中的黄色汁液,那是朗因喝剩的北冰洋,她提起菜刀,转念一想,凭啥?她推一推朗因,“你去做饭吧,别闲着。”
“什么?”朗因瞠目结舌,他原以为把困难和努力摆一摆,陈雨会温言软语,有商有量,一如那些遇见落难公子,慷慨解囊和献身的小姐们宽慰他,鼓励他,为他叫好,为他感同身受到落泪,谁承想,陈雨对他,虽没有唾弃,但毫无怜爱,居然还让他干活,这不合道理和逻辑啊。
他将心理活动说出声。
“朗因,那是你的道理和逻辑,不是我的。”陈雨更正。
“那你的逻辑是,我如果一天找不到工作,就要一天在家伺候你们娘俩?”朗因分析。
“这样,我最近也挺忙的,大的小的项目都慢慢上正轨了。如果带孩子,挣钱,都是我一个人,我会觉得太累,你不上班,人一时低谷,我可以理解,也可以养你。我一个月给你三千块菜钱,够吃饭了吧?你把家务、接送担起来,我们家不养闲人。甜甜负责学习,我负责打猎,你负责在家采集和收割。”陈雨如对着冰箱找最优解一样,拿出家庭这一阶段最优解。
“三千?”朗因惊讶。
“怎么,不够?我当家,伙食费就是三千。”陈雨捏着手机,正准备转账。
“五千吧,我总要出去见见人,谈谈事,找找工作机会的。那个谁,给我介绍了一个出版社的活儿,还有那个谁,给我介绍了一个给领导写材料的活儿,我都想去看看。”朗因讨价还价。他还算明白人,知道过渡时间,不干点啥,这个家是容下不他的,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必须出力。
“行,五千,不过你账上一分钱都没了吗?”
“不多,对面房子退租时,房东退给我的押金,半年奖花了一部分,还剩一些,还有点首饰。”朗因盘账。
“首饰?”陈雨眼睛眯着,黑猫警长般警惕中带着些凶狠。
“嗯……”朗因有些羞赧,“从机关走的时候,谈洁婷退给我的,以前我送她的。”
不提还好,一提陈雨勾起旧仇新恨,“那是夫妻共同财产,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去拿出来给你戴?放着也是放着,要不,卖了?最近金价上涨的厉害,我今天听谁说,已经一克612了!”朗因不识时务,没看出陈雨的愤怒。
“别恶心我了!你放在一个地方,等我想起来怎么用的时候再说。三千是我们三口人的菜钱,两千是我借你的找工作活动经费,你有收入的时候,要还给我的!”陈雨因首饰,立马从仁慈到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