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嫡母的表侄女,自己的青梅竹马,也是不管场合,不顾自己意愿,犟头犟脑地端着食盒硬生生塞到自己面前。
于是他便说:“永琮是朕的嫡子,朕待他,就像待永琏一般,有无数期望。不过这孩子看着比永琏顽皮许多,皇后也不要太惯着他了。”
容音屈膝道:“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接着容音禀报了鄂贵人与八阿哥的病况,说幸好两人都是顺症,挺过最初几日后也有所好转,只是太医发现八阿哥腿脚上有些不好,可能是高烧所致,也可能是疫病入骨,虽说用药及时,病痛已除,但恐怕长大后行走上会有些妨碍,问皇上是否赏些什么,以为安慰。
皇帝无所谓道:“一个北族女子生下的孩子,本就不堪大任,腿不好就不好吧。他一个阿哥,就算一辈子文不成武不就,日后宫里也短不了他什么。这些事朕无谓费心,皇后看着办就是。”
说着,他又让进忠呈上几幅画像:“皇后啊,玉氏老王爷知道鄂贵人病了,送了些女子画像来,还上折子说愿意亲自送这些女子到大清,请求朕准他见鄂贵人一面。”
容音没忍住:“北族应也知道痘疫有多凶险吧,虽说是表臣服之意,但鄂贵人尚在重病,她阿玛就急着送新人过来?”
皇帝道:“他们只怕是太知道了。鄂贵人这是出花,就算挺过来,只怕也是容颜有损,日后如何能侍奉朕。老王爷在鄂贵人入宫后也送过女子画像,但朕实不知这些女子品性如何,不想再出一个金氏,所以多是将这些女子赐给宗亲,这事皇后也知道。如今鄂贵人眼看也保不住地位,他当然着急了。为君者,社稷大过私情,北族的长久安稳,比一个女儿,要紧得多。”
他没告诉皇后,北族那边呈上来一封密折,奏报世子“病故”,死后被废去世子之位,年幼的玉祘被立为世孙。
年轻力壮的继承人好端端地死了,死后不但没有追封还废去名位,军机大臣大多认为此事有猫腻,纷纷表示若是老王爷私自处死世子而不上报朝廷,也是坏了法度规矩。
皇帝派了北族的老相识兆惠亲往北地慰问,顺便探个究竟,不过他心中并不在意真相如何:毕竟现如今世孙年幼,老王爷衰老,可以预见北族很长一段时间会不可避免地陷入衰落混乱,自顾不暇,当然也无力弄出之前的祸事了。
既然如此,皇帝无谓计较世子之死,更不必对北族逼迫过甚。
何况画像中有一女子,生得很有几分姿色,他看着也觉得不错,又听说这是书香门第出身,家中教养严格,想来应该是规矩的。
容音道:“但凭皇上圣裁。只是如今痘疫凶险,宫中忙乱,还得等些时日再说入宫的事情。”
皇帝道:“皇后虑得是。那朕就下旨让老王爷先把人送来,到时候在圆明园安置一段时日,调教了规矩再送进来。”
说完此事,容音又道:“臣妾还有一事请求皇上。永琮这会儿起了疹子,若是避而不提,难免叫人生出过病的担忧,使六宫惶惶不安。还请皇上晓谕六宫,永琮虽然有些红疹,却并不是要紧症候,以安后宫之心。”
皇帝沉吟,道:“朕自会处置。”
从长春宫回了养心殿,皇帝便召来太医问道:“六阿哥得的湿疮是什么病?果然是小症候吗?”
太医道:“回皇上,湿疮是常有的症候,六阿哥这样的年岁得了也是寻常,只需涂些膏药,注意饮食即可,民间有些孩子甚至不必特意治,长大后,病自己就消了。且六阿哥只是起疹,没有发热之症,更不必担忧。”
皇帝挥退太医,想了想,吩咐进忠道:“把六阿哥起疹子的消息传出去,不必说是湿疮,不许旁人去探视。”
偏殿里,容佩从食盒中掏出一碟冷硬的炊饼和煨得老似皮革的烧鹿筋,煮得油腻腻的松花小肚等菜,忍气道:“只有这些了,虽说如今痘疫横行,人人自危,难免照应不到,但奴婢觉得,他们就是故意的。”
如懿道:“有就行了,放那吧。”
容佩放下碗碟,接着说:“主儿,奴婢听说,六阿哥出了疹子,皇上不许任何人去探问。”
如懿皱眉:“这个时候起疹子?是痘疫?
她想起那日海兰是在自己之后才出的门,保不齐又和茉心商议了什么,便看向海兰:“海兰,不是你做的吧?”
海兰正跪在地上,忍着黑炭呛人的气息拨着火盆中的炭火,闻言急得就要辩白,又说不出话,只得用沾了炭灰的手在地上写字。
“六阿哥生痘疫的事情,真的和奴婢无关。”
如懿道:“是我想多了。我只是在想,长春宫向来谨慎,怎么会是六阿哥得了痘疫呢?是六阿哥年幼体弱,这是个意外,还是茉心挪出去前找了旁人?”
海兰擦干净地上的字迹,心道,无论如何,都是皇后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