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酒吧现在还存不存在,我都不知道了。”
“那好,”江铠利箭一样的目光直视着她,“阮阿丽,把你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们。就从海市的这件案子开始说起吧。”
***
记忆的卷轴次第展开,时空蓦地变幻,阮阿丽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自己工作的地方。
关于那段日子的记忆,好像没有白天,背景基本上都是如墨一般的夜色。空气是湿润润的,迷幻的霓虹灯在夜色的笼罩下迤逦伸展。地上是青石板路,在夜间泛着独特的光亮色泽。
整个酒吧街人气最旺的,就是缘来缘聚酒吧。
“缘来缘聚比不得红色天鹅绒,来这里的客人很直接,基本上都是冲着更露骨、更粗俗的艳舞来的。用文雅一点儿的说辞,瑛姐是缘来缘聚的领舞,说直白一些,就是那里的头牌。瑛姐人长得漂亮,是那种一打眼就很吸引人的大美女。好多客人都是来捧她的场的。”
阮阿丽轻轻叹了一口气,唇边浮起一抹讥诮的笑:
“虽然大家都在泥里不人不鬼地活着,但还是免不了为了钱和客人,彼此争风吃醋。瑛姐更是‘人红是非多’,平时找各种机会给她使绊子、穿小鞋的特别多。但是不论多过分,瑛姐从来都没跟她们翻过脸,吵过架。有时候,别人当着她的面,说话就夹枪带棒的,她也就是笑笑,从来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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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阿丽顿了顿,眼角边有晶莹的泪光一闪,她抬手擦了擦,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有些瓮声瓮气的:
“干我们这行的,就是用皮肉赚钱。大家平时被男人当玩物一样对待,心里自然都压着不少委屈,手里一有了点儿钱,就忍不住想要发泄一下。逛街购物、吃吃喝喝的,就当是对自己的安慰和麻醉了。买顺手了之后,基本上每个月都是荷包空空的,根本攒不下什么钱。但瑛姐不一样。除了房租水电,和一切必要的吃喝支出之外,她几乎没什么消费。
她私底下的衣服很朴素,而且很久都不添置一件新的。我问过她,每个月数她拿到手的钱最多,何必过得这么苦呢?她告诉我,她在家乡还有一个孩子,由她的父母帮她抚养着,我试探地问过她,孩子的爸爸是谁。瑛姐什么都没说,却第一次在我面前掉了眼泪。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跟她提过这个话题了。但是缘分的事情,有时候真的奇妙得很,从那天开始,我们俩的关系,好像拉进了不少。
瑛姐能在缘来缘聚酒吧当上领舞,不仅仅因为她长得漂亮,还因为她有一身绝活。在偷渡来到海市之前,她曾经在杂技团待过,也跟着杂技团到处演出。在酒吧上班之后,平时休息的时候,她也经常练功,生怕荒废了。有一次,瑛姐主动跟我提出,想要教我。”
阮阿丽的耳边似乎又听到了瑛姐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就像她此刻就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阿丽,你年纪还小,咱不可能一辈子都做这个。以后但凡有了办法,总得用尽全力把自己从这个火坑里给救出去,过人应该过的日子。到那个时候,咱总得有个手艺,能养活自己吧。你要是不怕苦,姐就教你这个,没准儿到时候能有碗饭吃。你别嫌弃,反正,姐会的,也只有这个了。”
顾屿凌想起她和江铠在红色天鹅绒看到的那场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的表演,那其中明显可以看出杂技的痕迹来,想必就是阮阿丽跟她口中的瑛姐学到的吧。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到阮阿丽说:
“我就因为跟瑛姐学了些皮毛,才能靠着这个本领,在红色天鹅绒做了领舞,站稳了脚跟。”
“你这么肯定是李冲杀了瑛姐,是因为你目睹了凶案的发生?”江铠问。
“我没有看到凶杀的过程。但我可以肯定,杀死瑛姐的一定就是李冲。”阮阿丽言之凿凿,态度非常笃定。
她顿了一下,将即将崩溃的情绪极力按捺了下去,接着说:“我记得那晚瑛姐刚刚登台表演完,正在后台休息……”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但是脑海中的画面,对于阮阿丽来说,却鲜活得如同昨日一样,她看到了瑛姐弯着腰,右手一直在小腹的位置摩挲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
她看到自己找了一个玻璃水瓶灌了一瓶热水,小心翼翼地用干爽的毛巾包裹好,递给了她。
“瑛姐”她听到自己说,“热敷一下,可能会舒服点儿。”
瑛姐接过热水瓶,感激地笑笑:
“谢谢阿丽。”她将热水瓶放在腹部,慢慢地滚动着,笑着叹了一口气,“可能是老了,这么简单的动作,居然还把肌肉拉伤了。”
“哪里老了!”阮阿丽弯下身子,睁大了眼睛,仔细地在她脸上打量了两下,然后眉头皱了皱,“好像是有哪里不对劲儿……咦?我前两天明明在这里看到有一条皱纹的!”
她伸手在瑛姐的眼角轻滑了一下,说话的语气透露出明显的不可思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