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贝格特的心情瞬间跌到了半山腰,“母亲大人,主刀的是伊格纳茨老师,我只是个帮手,上次舅舅手术的时候就和您说过了。”
埃伦娜还是老样子,对这种主仆一般的师徒关系非常反感:“帮手就不配用器械?”
“如果给我用了,他用什么?”
对付直性子的母亲,儿子自有一套说法,基本按着套路走不会错。可面对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他就有点招架不住了。
“儿子已经做了男爵的助手,比上次进步了许多,没必要逼得那么紧。”克里希一上来先站在了贝格特的角度劝起了自己的妻子,然后等一切归于平静才突施冷箭,“对了,你和伊格纳茨两个人就搞定了这台手术?”
这个问题比埃伦娜还恶心人,让贝格特又一次想起了卡维。
也不知是自尊心作祟还是陡然间的心血来潮,他想到了撒谎,或者用更准确的说法来说是隐瞒。隐瞒掉卡维什么时候去的庄园,或者更直接一些,隐瞒掉卡维去过庄园这件事。
父母早早离开了拉斯洛的庄园,没人知道卡维去过那里。
这个想法很快从种子的状态长成了参天大树,控制贝格特做出了一个让他极度后悔的决定。
“对,就我和伊格纳茨老师两个人。”
克里希听后第一次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脸上满是兴奋的表情:“你都帮男爵做了些什么?”
“让我想想。”其实贝格特已经后悔了,但此时无法回头,只能一根筋走到底,“先是帮忙压住拉斯洛先生的半边身子,然后需要做伤口处的牵拉和钳夹止血。都是非常基本的操作,没什么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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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很不错的进步。”克里希点点头,“那手术进行得成功么?”
“挺成功的。”
“哦?你之前还说是个相当危险的手术,是奥地利外科医生们都不敢做的手术,竟然能进行得那么成功?”克里希一步步挖着陷阱,“我觉得伊格纳茨已经足以和英法那些顶尖外科医生媲美了。”
“我觉得也是,老师技法纯熟,判断准确又足够大胆。”贝格特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继续说道,“听说法国佬的气切手术只有不到40%的成功率,都是别人吹出来的。”
“唉,这些可恶的报纸记者。”
忽然克里希手里的报纸被扔向桌面,紧接着又狠狠挨了他一巴掌:“做了如此优秀的手术,挽救了奥地利与匈牙利之间的资金桥梁,这些害人精竟然还在诋毁他。”
“诋毁?诋毁谁?”
“还有谁,当然是伊格纳茨男爵,你伟大的老师!”
克里希指着报纸上的一段文字,继续说道:“手术过程都被刊登在了晚报上,比如这一段......想来,我们奥地利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外科医生,虽然在新型手术领域又迈出了坚实一步,但似乎仍缺乏了一些运气......”
贝格特两眼看着报纸,脑袋一片空白,然而克里希的话还在继续着。
“对了,还有那一段,那一段更气人......在外科领域我们依然人才匮乏,仅靠伊格纳茨男爵一人显然独木难支。甚至于被我们奉为至宝的男爵大人其实也差了英、法、德三国的外科精英们一大截,再看看那些所谓的后辈们,国内外科前景一片惨淡......”
克里希神情激动:“手术都成功了,还说他运气不好。明明我的儿子都全程参与进了手术中,却只字不提,我看他们为了博取大众的眼球什么都敢写!”
埃伦娜没看过报纸,反而更能共情其中:“都是些小报记者而已,再说了,这次手术是在拉斯洛庄园里进行的,就算是......”
就在她帮忙缓和丈夫怒气的时候,明显感受到父子两人的神态正出现剧烈的变化。
父亲嘴上说得群情激奋,脸上却很快恢复了冷静,并且转而把视线全放在了儿子身上。这种神态不少见,因为在过去的20多年里,每当要训斥贝格特的时候,他都会如此。
可儿子呢,从刚才侃侃而谈到现在愣在桌边,只用了不到短短1分钟。
是典型挨骂时的态度,自然也不少见。
埃伦娜已经猜到了结果,但还是问道:“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说到他的痛处了吧。”
克里希把报纸递给了埃伦娜,小声责备道:“做不到就做不到,何必强求自己。当初你要选择外科这条路我就极力反对,现在看来我的决定根本没错,你不适合走这条路。”
“我......”
“不要狡辩!更不要自诩自己医学院博士毕业的价值!”克里希语气越发沉重,“至少在外人眼里,医生们最重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贵族礼仪、理论知识或者经验之类的东西,而是诚信!这是最起码的!”
埃伦娜看出了气氛的不对劲,再看报纸,顿时两眼一片模糊:“贝格特,伱不是说手术是你和伊格纳茨两个人完成的么,怎么卡维他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