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19世纪的医院管理混乱,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因为当时压根就没有管理。
一个全民嗑药,就连主刀医生尹格纳茨都可以毫无顾虑地把古柯酒当做提神饮料的年代,护士们来上两口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尤其是那些需要留下值班的护士们更是无聊透顶,不用些酒精来刺激一下自己怎么熬过这漫漫长夜呢。
马里亚尼的效力非常强,只需要贪杯多来几口就会丧失判断能力。别说当时没有专业训练,就算是极其专业的现代高年资护士,也经不住这样的摧残。
“药”可不会和人讲经验和道理。
卡维面前这位产科护士就刚喝完酒,不用特意凑上前就能闻到一股澹澹的酒气。卡维不知道她有没有往里面加料,但有件事儿他很确定,这位护士根本不知道诺拉去了哪里。
“诺拉?刚才还在那儿的啊......”
“现在不在了。”卡维甩下了手里的病历,难掩愤怒,“还包括她的孩子!”
24床确实没了人,床褥被人掀开,雪白的床垫放在这人满为患的产科病房里,实在显得格格不入。本来住院时带着的简单背包已经不在了,一个用来辅助喂奶的玻璃器皿也被放在一旁,显然走得非常匆忙。【1】
但护士竟然就坐在一旁,什么都没发现。
“应该是偷偷回家了吧。”护士满不在乎地放好了诺拉的病历,然后说道,“毕竟住一晚算上伙食需要5-10赫勒,很多人都觉得贵。”
“病房费用是我垫付的,而且就在几个小时前,我刚把伙食费也一并给了她,希望第二天给她的伙食能好上一些。”
“你给她了?”
护士似乎对这种情节早就见怪不怪了:“那估计就是她男人拿走了吧,在这些男人眼里,孕妇身上怎么可以有钱呢。”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让卡维不得不往坏处去想:“男人?你是说弗勒尼?昨晚上剖宫产手术时离开的,我之后就没见过他,他今天来过么?”
护士也跟着陷入了回忆中,只不过她的回忆要比卡维混乱许多:“这......好像来了,又好像没来,我也不清楚。”
卡维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他腿断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我知道,也见过,但就是没什么印象。”
护士拍了拍有些昏昏涨涨的脑袋,直摇头,后来还是路过的另一位待产妇说出了实情:“她男人中午来过一回,似乎是吵架了。下午她自己走的,那个混蛋没来。”
“下午就走了?”
“对,之前卡维医生你不是来找过她么。你前脚刚走,她后脚就理好东西离开了。”
其他病人的死活和卡维无关,诺拉是他亲自做好剖宫产顺利送回病院的,在伤口完全恢复前就是卡维的病人。他无所谓自己的病人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但至少在身体完全恢复之前不能离开医院。
现代医院病人出院还需要提前申请、写好请假条、签上自己的名字,如果是管理严格的医院,还需要留下视频或者音频证据,以免出事后责任分配出现问题。
住院的主动性一直都在产妇和家属身上,不住院生产就拿不到育儿津贴。
福利医院本来就和病人没有太多的金钱往来,一旦生完,只要觉得身体恢复了,她们就会带上孩子远离这个肮脏的地方。离院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根本没人会管。
诺拉情况特殊,能熬过剖宫产绝对算得上是个奇迹,但她却依然符合了产后离院的全部特点:男人混蛋、家里没钱、住院就是为了津贴、人还活着。
对此护士一点都不惊讶:“你那么惊讶干嘛?产妇生完孩子被男人带回家不是很正常么,要不然谁做饭给这些男人吃?狗么?”
听着她满嘴火车,卡维又想起了弗勒尼那张不要脸的脸。
医生难免要和病人的家属打交道,弗勒尼就是最无赖的那种,谁见了都头疼。
要是他和尹格纳茨一样,脑袋还被框在19世纪的外科手术理论里,或许会对这位刚做完手术的女人没多少在意。手术都做完了,人也走了,又不需要她补缴住院金,还管那么多干嘛。
但卡维却是把围手术期看得比谁都重的人,手术做完也只是万里长征走了一半,接下去的另一半如果没处理好同样要命。
“诺拉的住址在哪儿?”
“住址......你要她的住址干嘛?”
“就算人走了,我也得和她说清楚一些伤口护理的具体步骤,要不然家里那种环境,伤口不经过换药肯定会烂的。”
护士脑袋晕晕乎乎的,低头翻找着记录本:“有了有了,是......东尼林顿街155号。”
卡维对vienna的街道还不熟悉,转身就跑回尹格纳茨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