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了黄油的炸肉丸子汤最终还是撤下了,这次连留在桌上的资格都没有,让想要尝尝鲜的维特很遗憾。替换上桌的,是这位主厨临时想到的一款俄国甜菜汤。
因为平时大使馆上下素食吃得少,封闭两天后也确实找不到其他新鲜蔬菜了。
原本汤料里还会放入一些水煮鱼的肉汁增加鲜味,但现在主厨吃一堑长一智,还是决定往纯素上做。不管自家侯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反正去掉荤腥就对了。
结果不出所料,这款用格瓦斯【1】、酢浆草和甜菜叶子做成的半吊子甜菜汤,搭配上两根玉米胡萝卜面包,终于得到了大使的好评,也填饱了他的肚子。
一顿饭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可他和维特的谈话才刚刚开始。
“那儿就是个屠宰场,警长先生,我自始至终都想不通,为什么高雅的音乐之都还会存在这种地方。”爱德华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只有亲眼见了才能明白,在普拉蒙决定出卖我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是多么的绝望。”
“他们三个都死了么?”
“昨天早上,那人刚进门就哼着小曲,当着我和普拉蒙的面,把两位姑娘倒吊起来放血,然后就切成了......”
回忆产生的通感让爱德华的嘴里布满了肉腥味,只有大量葡萄酒才能过滤掉这种奇怪的味道:“不用我多说,那场面比上世纪在理发店做的外科手术还要夸张。”
维特心里一颤,自从有了乙醚麻醉后,没有痛苦的手术已经成了主流,直接活剐想想就可怕。
但他没更多的精力去关心已经死掉的姑娘们:“言下之意,普拉蒙还没死?”
“确实没死。”爱德华平澹地说道,“至少我被那家伙放走之前,他还没死。当然了,一个人留在那种地方,估计能活着出来人也崩溃了吧。”
他的话语中充斥着冷漠和愤怒,维特心里不禁意识到了一件事情:爱德华并不想救他的书记官,甚至更愿意让他去死。
在接下去的半小时里,法国大使详细叙述了事情的经过。直到维也纳警局局长和德里奥一同到访,他都只字未提赎人救人的事情,也没提绑匪索要的赎金金额,甚至还从利害关系上暗示了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重要性。
每当询问是否需要去救人,爱德华都会默不作声地看着提问人一言不发,最后迫使别人先转移话题。
在他的说辞中,之所以能逃离魔爪,完全是因为自己在最后的辩论中获得了胜利。绑匪更相信爱德华,认定他才是书记官,而可怜的普拉蒙更像大使,所以就将爱德华迷晕丢进垃圾堆中,等待着他去拿回赎金。
这些来自当事人亲眼所见的内容似乎就是全部事实,但实际上仍然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为什么杀了俩位姑娘,却没有动两个男的?
既然两人为了书记官的头衔辩论得难解难分,为什么到最后还是让爱德华回来了?难道就只靠他的解释?既然迈出了这一步,那两人一起绑着,拿到的钱不是更多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更何况,两人穿的都是普通装束,维也纳到处都有会说法语的人,说自己是法国大使馆的人对方就信了?
还有一点,也是维特、德里奥和局长都最在意的一点。这件桉子与老元帅儿子的凶杀桉太像了。
不是他们愿意这么去想,实在是没办法想象在同一座城市里会同时有两位杀人如麻的凶手。如果真是同一人,既然为了钱就能放走爱德华,为什么在阿尔伯特身上却没这么做呢?
“爱德华先生。”
局长总觉得放任普拉蒙不管,实在不妥当:“我是维也纳警局的局长,我有义务确保这座城市的治安和人们的人身安全。不管您和普拉蒙先生之间有何矛盾,我还是希望您能再多说些细节帮助我们判断那间屋子的具体位置。”
“我知道的就这些。”爱德华摇着酒杯,把最后一点红酒倒进了嘴里。
“但您说得内容里有太多疑点。”局长继续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您能从头至尾把那人的犯桉细节全部说一遍。”
爱德华摇摇头,拒绝道:“我累了,你们请回吧。”
“不!您贵为大使,也得配合我们做调查。”局长不顾身边外交大臣的反对,坚持说道,“如果巴黎出了一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而我们是奥地利驻法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您希望看到我们不配合么?”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全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