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出,他心事重重。
当然不能干说话,牛肉锅、小酥肉安排上,再来一瓶白酒,俩人正襟危坐。
我不清楚他来的目的,也不知要谈什么,但彼此的眼神都懂,这是最后一次试探对方的机会。
“我想问问,基因是个啥东西?”。
我也说不明白,拿娟子的手机查了查,磕磕巴巴念了半天,把自己都绕晕了。
巴力皱着眉头,又问那七个孩子的异常之处。
他们各有不同,但除了陶木春,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因为是同一天注射的,抛开时间的早晚,就只有实验的剂量了。
“这么看来,陶木春最象圣女,兴许……还要好”。
比圣女还要好,莫非她会羽化成神女,翱翔于九天之上?。
“……咱们把这杯水当成圣女”。
水杯放在面前。
巴力用筷子蘸了点菜汤,滴了一滴进去,油星浮起,变成了刷锅水,接着拿过我这杯,摆成排。
“懂了吗?”。
我杯里的水清澈见底。
他认为事已至此,剂量不是关键,假如干净的水是圣女基因,那一滴是什么呢?这始终困扰着巴力。
“英莫儿怎么死的?”
原以为他会避讳不谈,没想到态度来了个大转弯。
“圣女带不回去,咋骂我,我都认,谁叫咱说话没算数呢,可心里窝着一个疙瘩,老想弄清这里头到底是咋回事……小兄弟,你要不嫌烦,我给你唠唠”。
“不违反族规?”。
“唉,违反啥族规,十天后寨子就没了”。
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虽然散伙是早晚的事,但未免来的太突然,正要问他,巴力已慢悠悠的讲起了故事。
故事里当然要有圣女。
英莫儿被尊为圣女后,执意搬离了圣女寨,居住在附近的山洞里,这好理解,圣女吗,喜静不喜动,放下碗就去广场的那是大妈。
为了照顾她的衣食住行,老族长扎罗挑选了几名少女跟着她,统称为伺婆。
“有一天,伺婆去送早饭,没过多会儿,就慌里慌张的跑去找扎罗,扎罗赶到洞里,看见圣女飞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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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盘坐于石床之上,圣水顺着皮袍子往下滴,周围长出一朵朵白花,整齐的向她盛开。
这就是圣女花,永不凋谢。
“你也跟着去了?”。
“咋能呢?隔着几百年”。
虽然没见过活着的圣女,但总能告诉我圣水是什么吧。
“你还记得圣女花开的味道吗?”。
奶香!我“噢”了声,原来圣水是英莫儿的乳汁,尽管有些冒犯,但还是联想到肥胖的奶牛。
“消息马上传遍了整个寨子,全族的人都来了,黑鸦鸦的跪在圣女洞前,哭声震天,不知道往后该咋办,扎罗对大伙儿说,圣女不在了,但圣水断不了,只要有这片毒花丛,就不怕被人欺负”。
伺婆们都把泪水擦干,准备替圣女收拾遗容,那时距离圣女死亡已过了一个时辰,她们进到洞里,英莫儿低头垂目,面容安详,身上新换了一身貂皮袍子,干净整洁。
奇怪的是,有人说她背对着洞口,也有人说她正向而坐,各持一词。
整个仪式,扎罗一直守在旁边,可细心的伺婆仍然发现,拢在长袖里的双手竟然形同利爪,摘掉黑纱梳头时,曾经柔顺的乌发,已变成了满头银灰。
扎罗命令她们不许出去胡说,但大家心里都有数,原本六个伺婆,今天却少了一个。
送饭的伺婆说不上来,她天生胆小,加上早晨洞里阴暗,只能隐约瞅见圣女坐在石床上,而值班的伺婆一直睡在花丛中,怎么喊也喊不应。
她往前走了两步,地上黏黏的直粘脚,抬起来一摸,象是没干透的血。
“小姑娘家的,又是一个人,心里怕也不敢出声,怕冲撞了圣女,只能叫族长来看……”。
扎罗却告诉大家,他赶到的时候,那个伺婆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因为圣女突然坐化,不知道怎么向全族交待,私自逃下了山。
这说法漏洞百出,但没人问,也没人敢问,伺婆们战战兢兢,唯恐灾祸降临到自己头顶,宁愿当个闷嘴葫芦,年复一年的守着那尊肉身菩萨。
据说,圣女金身并非干尸,而是水润光泽,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