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扬塘村眼见南边林圩村出尽了风头,不甘落后。于是从扬塘村人中亦走出一个鬓发染霜,虬髯连鬓,两颊有数道刀疤,约摸五十多岁的男人迈步来到距徐卿玄三尺处与程本先并立,躬身道:“禀尊使,下民乃扬塘村钱文宪,程老叔未尽之言,就由下民来补充。”徐卿玄点了点头,程本先朝他一躬身,退回了林圩村人群中。
钱文宪躬身道:“禀尊使,宏武六年前,下民等除了要承担繁重的苛捐杂税外,还要应付官府各种名头的徭役,致使我们武平县出现了丁壮终年服徭役,妇老不堪力田耕稼,田地被迫抛荒,可税目依旧,官府催刻严急。不堪税赋田地被官商割夺者,若有女儿,便被官府勾结豪强拿去卖给富贵大门或供给官府作役,以抵欠税逋赋,儿子也大抵类此。下民等长年累月地生活于暗无天日中,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苦不堪言!”说到这他顿了顿,神态凄然,其余人被触动伤心处,俱是凄惨形于色齐呼道:“天有日月,何时可戴我曹!”
徐卿玄听着触及往昔所历贫寒的诸般悲凉凄苦,星目飞掠过一抹哀意。钱文宪平复一下心情,续道:“下民等世代殷盼的清风总算在宏武六年来临,一扫阴云。启明帝君严令官府不准肆意扰民刻民,不准强迫百姓供徭役,不准勾搭商贾、豪右宰割百姓田地,不准任意抢夺百姓子女,违者诛灭三族,绝无二话!官府、豪右、商贾惧怕帝君,一改昔年的跋扈刻暴,剖骨吸髓,老老实实了三十九年,下民等自是对帝君感恩戴德,言听计从。且帝君在福建各地每三年选出胜利者以登仁山,是因为登上仁山可过上皇帝老儿的生活。无论是一贫如洗的草民,还是衣食无忧的豪右都有机会,试问天下有谁不想体验一把皇帝老儿的享受!”
言毕,满脸艳羡憧憬,向北方遥望。两村之人听完钱文宪的话后,无论男女、老迈俱是闭目意淫,一脸痴迷,不少男女甚至流出了口水,好似正身处其中。
徐卿玄在暗叹“历代帝王希冀长生永享富贵,指捻乾坤,却不守道家所倡的我无欲则民自朴,我好静则民自正,致使灼灼挠人心肝,诱人志魄的皇位近旁反侧者诛不尽,捕不绝”中神魂出窍,飞快巡查福建九府五十四县以及所辖的各乡后里,果然各处与此地如出一辙:百姓、豪右、商贾、士绅俱聚集混斗搏杀,官府远远避开。当他神魂行至福州府上空时,东岳帝君、雁荡山真君向南而来,西岳帝君向东而来,二位帝君俱带领五十个天兵。看到徐卿玄急忙上前拱手道:“上仙行色匆匆定有要事,不知孤王能帮上什么忙,请上仙明言。”徐卿玄还礼毕,将自己刚才在武平县两村人面前所说的以及用意转述两位帝君、雁荡山真君,最后拱手道:“劳扰三位上仙设法阻止福建各地人群的聚集凶斗杀戮,此事干系重大,能否一举解除久据福建的妖兽,重拾人心,在此一行。”东、西二位帝君,雁荡山真君拱手道:“孤王、小仙定当全力协助上仙铲除妖贼蝎钺。”徐卿玄还礼正欲返回,忽闻西南天际来了两仙,一男仙,一女仙。两位帝君,雁荡山真君看到来昔,相视而笑。
两仙上前朝徐卿玄躬身道:“小仙等拜见上仙。”徐卿玄还礼,众仙相叙。
而在武平县,徐卿玄看到众人从迷梦中醒来时,赤帜西坠,已是酉时初刻,远处山岭峰崖渐渐没于苍茫的暮色,朔风如刀剔骨。便朝众人道:“如今天色将晚,大家辛苦一日,想必已是精疲力尽,事情不如明天再议。先将死者好生安葬,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不想众人齐呼道:“今日事,今日毕,迟则登仁山之机为他人所先。至于死者倒是可以先安葬,伏望尊使俯允!”
徐卿玄深知彼等欲海贪焰已被妖贼蝎钺撩拨了几十年,非片言能移夺,可谓“众怒难犯,专欲难成”,点了点头。众人鼓噪去忙碌,丝毫不顾寒风透肌,创口血凝刺痛。
另一边,在福州府上空,二位帝君向徐卿玄介绍从西南而来的二仙,东岳帝君伸手朝男仙一放道:“此乃南极长生极乐大帝驾前的侍仙鸳仙。”又伸手朝女仙一放道:“此亦为大帝驾前的侍仙鸯仙。”二仙朝徐卿玄拱手道:“小仙等愿助上仙一臂之力。”徐卿玄还礼道:“吾辈一仙,斩佞诛邪。”正说间徐卿玄又以神识遍查福建大地,发现各府县斗殴仇杀,自相屠戮的规模在扩大,时不我待。便对侯立一旁,静待自己吩咐的众仙道:“贫道斗胆请东岳帝君镇抚闽北;斗胆请西岳帝君镇抚闽中;斗胆请雁荡山真君、鸳、鸯三位上仙镇抚闽南,以劝止故旧姻亲为雠寇的闽民。”诸仙拱手道:“谨遵上仙之令!”同一时刻,东岳帝君以传心诀告知雁荡山真君:“道友速集浙江、福建为仁寿天尊所授命的地仙山神以俟徐卿玄在西南武平县的举动而起事,再去聚集各山道友聚闽。”雁荡山真君以传心诀回“遵命。”便各往各也,鸯仙临行前拱手道:“禀上仙,待事情一了,小仙敢请劳驾上仙往敝府一叙,小仙当亲自前往武平县迎接上仙,不知上仙方便否?”徐卿玄朗声道:“那贫道就先多谢上仙盛情了。”鸯仙灿然一笑,纵金光向南去追随鸳仙。
徐卿玄往北一望,查觉到在仁山山腹修炼的蝎钺丝毫没有查觉到迫在眉睫的天网,暗道:“看来此等巨妖久据人间,专擅一方,已经是太阿倒持,魔首罗睢亦难以灵活调动,正好可乘其隙逐一击灭。”思绪涌动间,他瞬移回到了西南数百里外的武平县扬塘、林圩两村的幻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