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赫行有些失望,自语道:“还以为……能有一线转机!如今看来,天意如此。此前便看出慕将军非我等俗人,若是他在……想必还能有些胜算。”
话说得虽然隐晦,但霁欢知道他的意思。上一轮幻境,不知何故,夜笙似乎不曾发挥出别样的威力,只在最后之时才显露出一些神迹,但这一轮之中,淳于弋早已经见过夜笙之力,想必此前淬锋军大败莨国的战役中,淳于慕也用夜笙发挥过巨大的作用。故而淳于慕的离开,或许让这场必败的战役加速了进程,绪赫行此说,也属意料之中。
见阿月姑娘没有多言,绪赫行道:“将军仍在等着末将,如今将军已经身处险境,末将拼死前来,只为全将军最后的一个愿望,虽他让我隐姓埋名再不必回去,但是末将,怎么可能做一个逃兵,那次实属贼人暗中作梗……”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停顿下来,眼眶发红,继续道:“我仍要回去!请阿月姑娘,务必将这封信,送交迟娑姑娘。”
说完,便跨马东行而去。
阿月看着手中的信,与记忆之中一模一样,上一次,阿月并没有遵守承诺,将信亲自送给师傅,此刻竟有些懊恼。一瞬也过,此时并非懊恼的时候,想来幻境之中的法则,自己如同棋子木偶,只能随波逐流。在没有她和音楠落入幻境之前的演变中,想来淳于弋的信,也从没有送到过师傅迟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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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关键,此时的师傅,不知是闭关封了六感,加之虔念影响,导致对这个世界的诸般变化无甚感知?还是,她在此时并没有想好要不要见绪赫行,要不要接下这封绝笔信?
霁欢坐在迟娑门前,天色全暗,今夜无月。手中握着信,看了一眼音楠他们所在的方向,如今时间已经不多了,犹豫不得,就着屋内透出的光,将信缓缓展开,看了淳于弋最后想对师傅说的话:
“匆匆一别,再见无期,实早已预料。弋本凡夫,得见天颜,乃三生有幸。幸而未幸,妄生情愫,烦扰清修,此乃弋之过错。只迟娑恩情无缘相报,托希望于来生,此心所执尔。昔闻幽冥之界,有川三途,一渡因缘皆消,有汤孟婆,一饮前尘皆放。托希望于来生,再有相逢报恩之缘,不过弋之痴心,也作妄想。今生恩情,再无以为报。凡尘过客,皆为云烟,弋亦为尘土。姑娘若不弃,弋死后,请姑娘将这缕青丝,葬于半落璧的湖水之中,荡去弋此生污浊,亦可随凡尘生亡。此乃弋唯一愿望,万望姑娘成全。再念姑娘,珍重,珍重,珍重。”
信封之中,一缕头发由一根红线绑着,静静地藏在信封尾端,这是淳于弋的头发。
霁欢看完信,想到此后情形,不由得生出悲痛。她默默将信和头发再次装进信封之中,同此前一样,将信压在了师傅的门前,她想看看,师傅是什么时候出关?又是否会看信?又是什么时候决意离开修行之地,去到漓海战场,将自己染入无关的尘世之中?
回到小院,霁欢一字不落地将信的内容念出,眼睛盯着师傅的屋子,等待着一个答案。夜已重,小院却仍是白日,在黑夜白昼交界之处,正是无从寻觅因果真相的雾霭。
“这……是什么意思?”炎胥萝听完信的内容,想了半晌,说道,“这也没有说什么关键的内容啊?”
“是啊!”耿青穆亦满是疑惑道,“不过就是诀别之信,其中感情倒是真切,不过,这有什么呢?”
未经过生死别离的二人,确实体会不出其中的感情深重。
音楠同霁欢站在一处,他能够体会到霁欢的悲伤。相较于另外两位,他与霁欢二人已经经历幻境,即使是没有幻境反复的记忆,但这一次的经历如此的真切,他们同行一路与海妖妺大战。而且,他与淳于弋相处的时间也更长,所经历的朝夕于他并不像一段虚幻。认识迟娑之前与之后,淳于弋判若两人,即或是满是热血沙场点兵,阵前应战,但音楠感受的到,淳于弋一心求死,所作所为,不过是与生俱来的那份责任之心,生之念头,不知何时已经十分微弱。
故而,战场之上,淳于弋倒下,他用尽了自己的生命,也未能守卫苏卫,但倒下的时候却坦然无比,那个表情,是从未有过的。
于他,责任之心与求死之念的折磨,终于烟消云散,终于解脱了。
“诀别。这就是关键!”霁欢听着后边二人,仍在逐字分析信中所言,插话道,“可能师傅并不知道,这是诀别,而且淳于弋早就一心求死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