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离开她后,那名女婴突生变故。”
说到此处,裴玄曦话语一顿,脸色依旧淡然,声音却微不可察的冷了几分。
“那名女婴是天妒之人,因其资质过于逆天,又身负火灵道体,而被上天所厌妒。”
“为师那时就知道,这名女婴绝对不是她的孩子,天眷之人的后裔,如她另一个孩子一般,亦为福源深厚之人,绝对不会遭受上天所厌妒。”
“离了她这天眷之人,没有她的庇佑,那女婴被上天所厌妒,绝无可能存活。”
“那名女婴离不开她。”
“但是白玉京的师长们需要她继承下一任掌门,需要她太上忘情,岂能容忍她将那女婴带回白玉京,届时,师长们绝对会将她扔出白玉京,任由她自生自灭。”
“无论她做出那种选择,那名女婴都难逃一死。”
“所以她苦苦哀求为师,希望为师能帮她抵抗住白玉京的压力。”
“然为师那时不过八境之躯,又如何能抵挡住一众白玉京师长。”
“恰好这时,陛下抛出橄榄枝,他愿以大晋国运加持,帮为师晋升九境。”
“所以为了保护师伯,您就答应了。”
谢蕴道。
“不错,十八年前的大晋,虽与现在一样,四方都是战火,但亦是大陆最强盛的王朝,其国运足以助为师晋升九境,但为师错估了一点。”
“修炼中不知岁月,晋升九境岂是一朝一夕。”
“待为师晋升九境出关后,时间已经是十几年之后。”
“师伯她,没能等到您出关?”谢蕴问。
裴玄曦面容淡然,无喜无悲,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闭关以后,你师祖亲临,对她施压。”
“她知道自己无论怎么选择,都无法保证那女婴存活。”
“所以为了救那女婴,她选择献祭,将一身福源,尽数归于那女婴身上。”
“自此,天眷之体与天妒之体中和,那女婴得以幸存,而她也因为修为与福源尽失,成了一介废人。”
“成为废人,失去了所有的价值,白玉京自然就不会再为难你师伯和她一家人。”
“她得以继续和她一家人待在一起。”
“只是献祭过后,她的身体迅速衰落,在短短几年后,为师还在闭关之时,便撒手人寰。”
谢蕴顿时灵光一现,惊诧道。
“师伯的那一对儿女,难道就是苏黯和苏婉吗?所以您对他们二人才这么不一样?”
“师伯爱上的那个男子,就是神威侯苏衍,而师伯就是十几年前,对外宣称因病辞世的神威侯夫人?”
裴玄曦闭眸不语,默认了谢蕴的猜测。
“此事,你觉得她的选择有错吗?”
下一刻,裴玄曦忽然睁开眼,问。
不待谢蕴回复,她便自问自答。
“她没错,她只是不想自己变成一个失去七情六欲的人,她只是想和自己爱的人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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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白玉京的师长们有错吗?”
“也未必,白玉京从古至今一直护佑人族,在很多人眼中,他们德行高尚,而他们能做到这些,凭借的便是《太上忘情篇》。”
“太上忘情,这是白玉京存在的根基,白玉京的师长们,就像是被天道操控的傀儡,秉持为了人族的理念,践行着他们认为正确的事。”
“为师一直觉得,白玉京的师长们对她逼迫太狠。”
“但似乎,又很难挑出他们的错处,为师想要替她讨回公道,想要质问你的师祖,她们几百年的师徒情分,为何就不能放过她?”
“到头来,这一切,终究还是归于那四个字。”
“太上忘情。”
白玉京在大陆一直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对人族来说。
光是千年前,若非那一代浩然剑首和白玉京掌教发动诛邪之战,在魂寂山脉奋不顾身与阴物鏖战,消灭大部分高阶阴物。
只怕它们早就冲破封印大阵,为祸世间了。
而那一战,剑首身陨,白玉京掌教亦在大战之后没多久便身死道消,浩然和白玉京牺牲了很多修士。
所以裴玄曦很难指责白玉京的“太上忘情”之道,因为白玉京确实如浩然一般,为人族做了太多。
“既然她没错,白玉京的作为也无所非议。”
“那,错的是谁?”
裴玄曦问。
谢蕴俏脸一阵沉默,师父没有明说,但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站在师父的角度,双方都没错。
那错的,就是那个让师伯散尽福源也要救的女婴,是那个骗走师伯芳心的男子,甚至错的是那个让师伯割舍不下的男婴。
难怪师父那么不待见苏婉。
师伯救下师父的时候,师父才四岁,一直抚养师父到二十岁。
所以师伯对于师父来说,名义上是师姐,但却更像是母亲一般。
换作是自己的话,碰到这样的事,想必也会讨厌,让师伯亡故的“罪魁祸首”——神威侯和苏婉。
甚至连带着对苏黯也不感冒。
不过谢蕴又思及。
堂堂神威武侯,大晋昭武殿天策上将,第一武官,大晋南境的无冕之王,从始至终就只有过师伯一个女子,在师伯死后没有纳妾没有续弦。
足以看出神威侯对师伯的痴情。
而苏婉那时尚在襁褓中,什么都不懂。
所以谢蕴如果不带入自己,而是站在一个不偏不倚的旁观者角度,她又觉得谁都没错,只能说世事弄人。
“自那以后,为师便对白玉京失望至极,所以这几年来,为师一直待在京城,没有回去过白玉京。”
裴玄曦入驻大晋钦天监,招收门徒,自立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