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月亮,低声呢喃着。
而尤努斯的父亲与之恰好相反——负责带孩子的他,是一个颇为乐天的男人。每天总是笑口常开,也开得起玩笑、接得住嘲讽,并且言语幽默又机智,任何人都喜欢他。甚至就连索菲亚女王脾气最爆、最执拗的那几年,也与他成为了关系还行的朋友。有时候还会将这个小丑带到银与锡之殿,就一些事询问他的意见。
当时阿尔伯特的朋友们之中,有一些人就会讽刺这是“小丑治国”。这让阿尔伯特很没有面子……尤其是他的父亲刚刚亡故不久,这就让他更是难受。但是他亲自去劝女王也根本不理会。
同时也有大臣会发出谏言,民间也有一些闲话。然而这些东西,没有任何能够影响到索菲亚女王专断独行的意志。
也是在这种环境下,阿尔伯特接触到了尤努斯。
他最初是抱着敌意与之接触的,但在接触之后、才发现这个小孩继承了他父亲的能言善道。
——直到后来,阿尔伯特才知道尤努斯的父亲早就得了主教也无法治愈的绝症。他与索菲亚女王谈话,根本不可能是为了权力……因为他根本就活不了多久。
而且他身患绝症这件事,尤努斯的母亲也早就知道。
她是在知晓这件事的情况下,与尤努斯的父亲结了婚的。因为对方带给了她快乐,而她便回报以责任。
——尤努斯就像是这两个人的结合,继承了他们的优点。
后来在阿尔伯特准备离家出走的时候,他那些朋友们没有一个愿意和他一起离开。只有尤努斯,他说着“我正好也想出去看看”这种话,就轻快的陪同阿尔伯特出去散心了。
以他善于交际的手段,如果继续留在玻璃岛、或许如今已经成为大臣了。
刚离开玻璃岛的时候,阿尔伯特时常因为自己的怯懦与无能而感到自我厌恶。
而在这种时候,尤努斯从来都不会对他讲些什么大道理、也不会安慰他或是训诫他。他只会在一旁慢悠悠的弹起琴来,等阿尔伯特自己平静下来。他的琴声里面并没有多少技术,却满怀深邃的感情。
有一次,阿尔伯特终于忍不住向他发问道:“你为什么会跟着我这个废物离开玻璃岛呢,尤努斯?”
“没有什么原因吧。”
尤努斯当时放下竖琴,想了想之后开口笑着答道:“因为你在向我求助、也因为我觉得那些人挺无聊的,你倒算是个不错的人。一直自我纠结很有趣,性格也不让人讨厌。和你在一起惹麻烦,比在家里度过无限重复的生活要强十倍!”
那算是尤努斯第一次对阿尔伯特正儿八经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也是从那时开始,阿尔伯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有着同样的职业,但阿尔伯特与自己的好兄弟尤努斯相比、根本就称不上是一个合格的吟游诗人。
他们并不是结伴流浪的旅伴。
而是“吟游诗人与他所选定的,自己故事的主角”。
每当尤努斯与人交涉完毕,他总会一幅快乐的样子回到自己身边,说着“真是谢天谢地,多亏银冕之龙庇佑”、“我们很幸运啊,阿尔伯特先生”“那位先生是个好人,同意了我们的交涉”之类的好消息。
……如今,他只能学着尤努斯。
一个人弹起琴来,一个人蹦蹦跳跳,自言自语的说着这些话。
“真是谢天谢地,女王陛下和那只笨鸟都没有发现我!我们很幸运啊,艾华斯先生!”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而吵吵嚷嚷的声音从天上传来。
那是让尤努斯隐约有些熟悉的语气——从月亮之中发出的声音:“这下我可以跟你们出去玩了!”
尤努斯对那个声音也很熟悉。
那是昨天晚上被自己的琴声吸引来的小妖精妮莉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是巧合、一厢情愿、亦或是既视感?
尤努斯总感觉那声音之中洋溢着的欢乐,让他有些想哭。
而在这时,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一辆由玻璃独角兽所驾驭的玻璃马车,从月亮之中浮现出来。反射着月亮的光,散发着蒙蒙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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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结成冰的轨道在前方蔓延,如同反比例函数曲线般引导着玻璃马车平稳的下滑。
无论是玻璃独角兽亦或是马车,从出现在视野范围内之后、就开始不断地瓦解,化为银灰色的妖精尘。
那是自发崩解的幻想——
如果妖精的规模足够大的话,或许还能创造出什么东西来。对独身一人的妖精来说,想要在物质界维持“幻想”多少还是有些难了。
而在马车之中坐着的,除了艾华斯与格蕾丝夫人之外,还有两个旅客。
一个是拽着艾华斯的领口,坐在他锁骨之上的年幼小妖精。
另外一个,则是端庄的坐在后座的精灵少女。
那是阿纳斯塔西娅小姐!
尤努斯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并暂且搁置了心中对妮莉姆的在意。
与他当年见到阿纳斯塔西娅的时候,容貌与服装都一模一样。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毫无疑问,这是幻象。
就如同他当年所见一般……他并没有看到过阿纳斯塔西娅的真容。
……她还是回来了吗?
这立刻让尤努斯的心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阿雅……”
马克西姆立刻迎了上去并半蹲在地上,与阿纳斯塔西娅深深拥抱、轻声说道:“你还好吗?”
虽然有些没头没尾,但尤努斯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很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