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安宁心下恻然。
她不怕死人,但方才闻到的气味还是令人极度不适。
前些日子,宫里的太监又往枯井里扔了好几具尸体,那气味想必来自腐尸身上。
阿韭前晚说过,她在地道里看到那些尸体很难过,雁安宁刚才虽未看得仔细,但那气味足以令她刻骨铭心。
她在梁州见过战场上的死人,自己人的尸体自然有人收殓,就连敌人的尸体,雁家军也会在打扫战场后集中掩埋。
这样既是为了避免产生瘟疫,也是对他们生而为人的最大尊重。
可在这座皇城里,皇帝不把人当人,其他人也就不把别人当作自己的同类。
这样的潜移默化如瘟疫一般蔓延至整个朝堂,走了一个兰啸天,还有一个石守渊,哪怕有一天这两人都不在了,雁安宁相信,一定还会有下一个他们出现。
这里的人只奉行一个原则: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阴暗的地道中,腐尸的气味逐渐远去,但那股烂泥般的气息似乎仍缠绕在雁安宁四周,迟迟不肯消散。
百里嚣察觉她的沉默,转头看她:“不舒服?”
雁安宁缓缓摇了摇头,她迟疑再三,方道:“这里像一个泥潭。”
她在皇宫才只待了一个月,就觉自己全身都浸满了腐朽的味道。
百里嚣松开她的手。
他摸摸她的额头,凑近她仔细端详了几眼。
他目光深邃,看得雁安宁不自觉地绷紧了背脊。
“你马上就要离开泥潭,别难过了。”他的声音如同夜里的暖风,轻轻拂过她耳畔。
百里嚣的语气格外温柔,却像一股清澈的激流,冲开了雁安宁心口的窒闷。
雁安宁被这句话钉在原地,她一动不动,只有眼底跃动着火折子的微光。
火光映照着她的眼瞳,显出一片温暖的琥珀色,她动了动嘴唇,慢慢漾开一抹笑。
“嗯,”她点点头,“我知道。”
她的笑如一朵小小的火苗,在百里嚣眼中闪了闪。
他忽地扭头:“以后少对我这样笑。”
雁安宁一头雾水,刚才还好好的,她又怎么惹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