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日本人已经通过外事渠道与租界当局接触了么?”赵枢理皱眉,“这种情况下,金克木即便是愿意为抗日出一份力,恐怕也不会冒着违反法租界当局的命令、触怒当局的危险来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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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金克木已经收到租界当局的什么指示了?”程千帆微微一笑,说道。
“日本人不是……”赵枢理说道,然后他闭嘴了,他仔细琢磨‘火苗’同志这句话,瞬间他明白了。
日本人确实是很阴险狡猾,他们猜到了罗延年同志故意制造被巡捕抓捕之事,并且为巡捕房提供了必须抓捕的理由,其目的就是给组织上营救争取时间和机会。
故而,日本人直接将事情捅开了,如此的话,即便是如金克木这样的愿意为抗日出一份力的巡捕房高层,也是很难再有所行动了。
但是,这有一个时间差。
金克木明早才会去巡捕房上班,以法国人的官僚作风,他们不会在下班之后还做事,更不会为日本人加班做事,所以,在金克木那边来说,他极可能还未接到来自法租界当局的正式通知。
也就是说,在明天上班接到正式通知之前,对于鲁伟林的处置权利,依然还掌握在金克木手中,确切的说是依然完全掌握在金克木手中。
即便是金克木今夜突然下令释放鲁伟林,法租界当局也不可能因此而处分金克木,因为金克木没有接到通知,他‘完全不知情’。
这就是时间差。
“我明白了。”赵枢理兴奋说道,他想了想,对程千帆说道,“而且,即便是明天法租界当局知道金克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释放了罗延年同志,法租界当局不仅仅没有理由处分金克木,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他们还乐于见到这种事情发生呢。”
程千帆也是笑了点头。
赵探长说得没错,随着日本人一步步咄咄逼人,法国人实际上对于日本方面的不满也是逐渐累积,他们不敢和日本人公开撕破脸,但是,若是能够令日本人吃一个闷亏,法国人是乐于见到的,尤其是这个闷亏从流程上来说完全很合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组织上如何说服金克木深夜紧急帮忙。”赵枢理说道。
组织上深夜造访金克木府上,请求金总帮忙深夜救人,这必然是需要有一个说法的。
这种情况下,组织上是不能诓骗金克木的,自然是要以诚相待。
得知此种情况,金克木是否愿意帮忙?
“金总应该会愿意帮忙。”程千帆思忖说道,“金总深恨日本人,只要我们坦诚以告,金总必然不会埋怨,只会慷慨相助。”
“如此最好。”赵枢理点点头,他也倾向于认可程千帆的分析,金克木的大外甥在一二八淞沪抗战中为国捐躯,现在小外甥何关参加了新四军,在抗击外辱,保家卫国的大义上,金总没得说。
“这个你带过去。”程千帆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丝绸布袋。
赵枢理接过,打开来,伸手抓了一小把,在灯光的照射下,这些金币闪闪发光。
布袋里有二十枚西洋人的古金币。
“这是?”赵枢理惊讶问。
“我安排了鲁玖翻在巡捕房。”程千帆说道,“这是加码贿赂程副总的。”
赵枢理秒懂。
在中央巡捕房有一个说法,只要诚意足够,便是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都可以拥有‘小程总’的友谊。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与之匹配的是,中央巡捕房的巡捕有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只要事主出得起价格,他们甚至愿意在‘违背’‘小程总’的命令的情况下做一些事情,而他们在向程千帆上供之后,通常情况下所收获的是翌日来自小程总的一顿训斥,仅此而已。
“你算是将这一套弯弯绕玩的明明白白的了。”赵枢理笑着说道。
程千帆微微一笑,他带头捞钱,将整个巡捕房弄的愈发乌烟瘴气,其用意便是如此。
愈是贪腐,愈是乌烟瘴气,才好上下其手。
……
西爱咸斯路,富源里,三号。
这是一家日杂店。
掌柜的徐训奇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叮铃铃。
柜台上的电话铃声将徐训奇惊醒。
“你哪里?乔二奇?不在,我这是公话。”徐训奇挂掉电话,打了个哈欠,日杂店的电话也兼做公用电话使用。
电话刚刚挂好,叮铃铃的铃声又响起来。
“我说了我这是公话。”徐训奇说道。
“我找徐老板。”
“哪个许老板?言午许还是双人徐?”徐训奇打了个哈欠,问道,实际上他此时的眼眸已经清醒。
“是荀子的荀,我找的是荀老板。”
“没这个人。”徐训奇没好气说道,他此时的表情已经非常严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