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一口大缸子!”
“缸子里有荷花,有鱼,可热闹了。它们不怕我,比师兄师姐好多了。”
“每次我想爬出来,师兄师姐就会说,外面的人不允许世间有真龙的后代存在,发现一头就会斩了做成菜。”
“有时候他们还会给我报菜名,什么蛟丝煮面,什么爆炒盘蛟,这些都是用蛟龙做的菜。”
“我可怕了,你有没有吃过这些菜,以后……”
小蛟不知不觉中就说了很多,可能以前没有人问过它,也可能以前也没有人愿意听。
“我不会吃的,你放心好了。”
相比起小蛟的童年,许难安觉得自己幸福太多了。
虽然有时候会被村子里的小屁孩子们嘲讽是道童,但许难安就会拿一些贡品出来给孩子们吃,谁敢欺负许难安就没有贡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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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抢?村里没有孩子能抢的过许难安。
只有许难安不欺负他们,可从来没有他们欺负许难安过。
道观守童子,讲究天真烂漫,那些未来童子,还真的不会特别欺负许难安。
方圆都归无为观管理,虽然无为观一年比一年落魄,可无为观里的贡品从来都吃不完。
靠着这一手,许难安成了附近的童子们最受欢迎的人物。
“那你父亲呢?”
除了没有父亲这件事,许难安的童年其实并不多委屈。
反而从小就读过很多书,见过很多道法,是别人甚至一些大家庭孩子都无法享受过的待遇。
只是许难安很少提别人的父亲。
“父亲被关在后山面壁思过,因为他偷偷和娘亲成了亲,还生下了我。”
“每年父亲只能在过年的时候来看我,陪我一天,然后就又要回后山面壁思过了。”
小蛟说起那位父亲来,并没有多少怨言。
或许是因为自己从小就没有见过父亲,所以当听到小蛟说,它每年只有在过年的那一天才能见到父亲的那一刻,许难安多多少少能够明白它言语里的那些遗憾。
这或许比许难安没有父亲,还要遗憾一些。
从小就知道没有,所以不需要去期待。
而它要期待到每年的过年,而它要期待何时何地才能见到那位娘亲。
有多大的期待,就会有多大的失望。
朋友是一个缸子里的花花草草,鱼鱼虾虾,会被师兄师姐恐吓,每年只能在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父亲,从没见过母亲。
这就是小蛟。
“那你身上的伤?”
许难安皱起眉头,如果小蛟的身世如此,那它身上的伤恐怕大有问题。
“他们说世上只需要一条真龙,多了就有龙会偷懒,会兴风作浪,会为祸苍生。”
小蛟的头一直抬着,星空璀璨夺目,而它的身下全是阴影。
“娘亲才不会兴风作浪,娘亲才不会为祸苍生,我也不会。”
“如果不化龙,我这辈子就有可能都见不到娘亲。”
小蛟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认同别人的说法,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相信你不会!”
许难安同样看着星空,声音铿锵有力,“如果我们真有哪天会兴风作浪,也不会为祸苍生。”
“一定,一定是为了保护心中那为数不多的善意。”
说一定的时候说了两次,并不是犹豫后面的话该怎么说,而是着重强调了这两个字。
他们没有见过什么是世间的恶,更不觉得自己是世间的恶。
恶和恶人,从来不是谁说的,也不是谁认定的。
从小到大,许难安都这般认为。
就像他从来不觉得输了儒道之争就是道贼,否定掉前半生做的所有功绩和荣耀,只活在这一场输里。
“那……那你觉得我应该化龙吗?”
这是小蛟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它活在别人的恐吓里,却敢独自跑出来。
可在听到会兴风作浪,会为祸苍生的时候犹豫了。
它害怕自己会变成恶龙,或许也不是怕自己会变成恶龙,而是害怕别人把自己当成恶龙。
那些人对真龙的恶意非常大,一路上为它举了不知道多少例子。
小蛟还是一路游了过来,因为那些人都在否认它,因为那些人在伤害它。
它不知道什么是恶,但知道对方在用恶的行为来阻止它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