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谨遵圣诲。”万士和赶忙俯首,万士和发现自己真的不适合吏部事儿,还是礼部适合他。
“正统初年推行义官之初,也是在四川、云南、贵州、广西、琼州等地推行,然而稍以时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万士和进一步说明了自己的想法,陛下训诫他,他还是要一刀切,查旧案,万士和发现这个政令最初的推行目的就是改土归流,这口子一开,立刻就从云贵等地,遍布天下,流毒无穷。
万士和仍然坚持要一刀切,这是吏部部议的结果,他作为吏部明公,必须要为这件事站台。
朱翊钧看着万士和说道:“先生有言,矫枉必过正,朕以为革除宿弊,补义官一体废除,改土归流,用万太宰所言之法,任期满九,则加恩科特赐进士。”
张居正上过一道《陈六事疏》的奏疏,这本奏疏,就是张居正新政的纲领性文件,而矫枉必过正这句话出自张居正议论修省。
陈六事第一事就是固邦本,曰:然臣窃以为矫枉者必过其正,当民穷财尽之时,若不痛加省节,恐不能救也。伏望皇上轸念民穷,加惠邦本,于凡不急工程,无益征办,一切停免,敦尚俭素,以为天下先。
张居正对皇帝明确要求尚节俭,这回旋镖,已经打在了张居正身上,哪有为了躲避给白银恩赏,偷偷躲在文华楼里用千里镜看热闹的皇帝!
朱翊钧不喜欢万士和用出身看人,毕竟现在大明考成法之下,连吏员都能得到官身,官吏自古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张居正以祖宗成法为由,打破了上升的通道。
万士和这一句话可是要得罪不少人。
可是朱翊钧还是同意了万士和的想法,一刀切,先除了宿弊,把这个卖官鬻爵给废除了,影响到改土归流,就用特赐恩科进士去庆赏威罚,继续推行。
解决一个矛盾,会出现新的矛盾,这是必然,卖官鬻爵已经发展到了贷款交纳义官之价,而后从百姓身上搜刮的地步了。
而且这笔账不过朝廷账目,就代表着无从稽查,即便是在地方也是一屁股的烂账,这已经到了不得不为、势在必行的地步了。
“臣等遵旨。”吕调阳见陛下综合了大家所言,仍然要革除宿弊,那就停止义官官身就是,官身的印绶和冠带出自朝廷,朝廷收紧了口袋,的确可以对卖官鬻爵之风进行肃清。
吕调阳在吏部部议的奏疏上总结了后写在了浮票上,朱翊钧拿起了万历之宝,盖在了奏疏上,文渊阁会拟旨,传递四方。
有舍才有得。
万历初年不是晚明,皇帝的圣旨,朝廷的令制,还有极大的行政力量,在万历十三年后,行政力量开始以断崖式下跌,最终失去了掌控天下的威能。
军权、财权、人事权,是三个很重要的显性权力,万历皇帝将戚继光流放广州,而后罢官,张居正给万历皇帝留下的十二万京营,开始欠饷,京军逃军者众,这是军权的丧失,而废一条鞭法、废清丈还田成果,则是财权的丧失,废考成法、废草榜糊名、底册填名,则是废了人事权。
“礼部尚书马自强陈奏请命选官、提学官考矛盾说与算学。”吕调阳拿着一本奏疏,继续收紧口袋,收紧选官任事的门槛。
“考题谁来出?”王崇古手向前伸说道:“无论是谁来出,必须要过陛下朱批为宜。”
“目前暂定陛下来出题。”吕调阳回答了王崇古的关键提问,对选官、提学官的矛盾说、算学的考校,考卷出自哪里,谁来监察,就成了问题。
朱翊钧满是遗憾的说道:“如果先生还在朝,那自然是先生领着国子监、翰林院出卷,朕来审定,一如科举,可是先生不在朝堂,朕德凉幼冲,只能如此了,诸位勿虑,并非出自内署,而是出自皇家格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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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出卷,皇帝审定,皇家格物院负责试卷的印刷、组织考试,而京营负责安保,皇帝遣人判卷。
这是马自强给出的流程,如果张居正在,出卷则是文渊阁、翰林院、国子监出卷印刷,组织考试也是国子监翰林院推行,没有皇家格物院什么事,但现在这个局面,皇帝对臣子不信任,张居正不在朝,就只能这么办了。
这就是皇帝心里拧了疙瘩解不开,刺王杀驾是皇帝振奋的开始,而张四维大火焚宫,烧掉了皇帝对朝臣最后的信任,再到西山袭杀,皇帝对朝官已经全然变成了怀疑的态度。
怪皇帝小心眼?为何不怪这帮贼人,没有恭顺之心?这可是帝制的大明朝,政治信仰首先应该忠君,在帝制这种制度下,还出了这么多的幺蛾子,怪谁?
“陛下说完了,可有人有异议?”吕调阳看了一圈,在无人反对之后,此议通过了廷议。
大事要过廷议,是张居正在陈五事疏里自己给自己套的缰绳,而现在这是张居正重要的政治遗产,就以马自强上奏考校矛盾说和算学之议,在过去,陛下可以直接绕开廷臣推行的,现在还预先让廷臣们知晓了。
“崇古下有杀人之子,上事谄媚聚敛之君,固宠持位,鼓余沫于焦釜,餂残膏于凶锋,监察御史陈言平弹劾次辅王崇古聚敛兴利,包庇家人不法。”吕调阳拿着手中一本奏疏疑惑的问道:“杀人之子?次辅不是就王谦一个儿子吗?”
“对,就那么一个儿子,拙荆亡故无再娶,也无外室。”王崇古挠头,无奈的说道。
王崇古就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并无外室所出,家庭构成很简单,女儿嫁给了杨博的儿子,还弄出了僭越金字诰命的事儿,王崇古对儿女几近于溺爱。
“这个杀人之子是何意?”吕调阳完全不明白,这个陈言平到底在弹劾些什么,关键是陈言平语焉不详,在奏疏里都没写明白,就只是说王崇古有个杀人的儿子。
“唉。”王崇古重重的叹了口气,思前想后无奈的说道:“这还不是当初张四维闹出来的事儿?我儿买通了张四维的近侍给张四维下砒霜,就那次张四维被抬到解刳院,陈言平不知从何处探知,弹劾之前,已经找我询问过了。”
张四维还活着,在解刳院里活着,再也不出来那种。
“啊?!”吕调阳瞪大了眼睛,廷臣们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王崇古,眼神里全都是震惊!
“这!”海瑞一直知道王谦恶贯满盈,王谦那反腐的路子,真的太野了,四处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