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无钱可用,铁钱太贱,宋钱极少,则只能以物换物,钱法不通,则沟渠不通,商贸不兴。”
张学颜讲事实,把势要豪右们铸的钱摆在了所有廷臣面前,大明的私钱,根本没有铜,朝廷都搞不到铜来,更遑论势要豪右了,他们铸的是铁钱,而且极薄,锈迹斑斑,不是那种绿铜锈,而深褐色的铁锈,这玩意儿根本不能钱用。
没有钱用,造成的钱荒,严重的阻碍了大明小农经济蜕变为商品经济,严重阻碍了商品之间的交换,阻碍了大明的发展。
“陛下,云南的滇铜自然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则以吕宋、倭国的海铜为主,白银流入,铜也要留心为宜,一切私自铸钱作坊,一年为期,必须关停,仍有私铸者斩。”张学颜给出了具体的解决办法。
朝廷不许私铸,改为朝廷官铸,而朝廷官铸的铜料来自于云南,来自于吕宋,来自于倭国,倭国不仅有大量的白银,还有海量的黄铜,铜料也是大明急需之物,甚至超过了白银,至少白银还有大帆船输入,铜料从哪里输入?只有朝廷自己想办法从吕宋和倭国弄了,云南的滇铜当然也要采。
比较有趣的是,大明宗室私铸者废为庶人,废国。
谁让燕府真的打下了天下,藩禁防的就是藩王造反,即便是大明不禁止私铸,也禁止藩王聚敛,防止再出现一个燕府。
燕府打得好是一方面,太子府朱允炆配合的好也是一方面。
“晓谕势要豪右之家,私铸者斩。”朱翊钧朱批了这道奏疏,言先生之过者斩,是一条限时的斩杀令,等到张居正回朝后,就可以继续攻讦张居正了,先生在的时候,是可以骂他的,杨博已经多次证明过,君子欺之以方,不在的时候,小皇帝不许骂。
而这一条私铸者斩,则是长期的禁令。
大明铸钱是需要海外的白银、黄铜输入才能继续推行,而钱法的推行必须要一以贯之,就是一股劲儿走到底,不能有犹豫不决,更不能半途而废,否则还不如不做。
吕调阳总结后写成了浮票,他没有自己的意见,就像是张居正在朝的时候,吕调阳也没有自己的太多的意见,他知道自己是个代办,他也没打算做帝师,陛下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儿,西山的张居正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吕调阳作为首辅是很称职的,他将奏疏齐缝下印后,拿出了另外一本奏疏,面色沉重的说道:“顺天府丞王之垣,统计了下庚戌虏变和隆庆元年土蛮汗入寇,顺天府原有户六十六万九千三十有奇,口三百三十四万有余,至隆庆五年,户止十四万七千三百有奇,口七十三万六千有余,至万历五年六月,户复四十二万三千有奇,口二百一十一万五千有余。”
顺天府在嘉靖二十九年之前,有66万户,334万人,到隆庆五年只有14万户,73万人,到了万历五年六月的时候,恢复到了42万户,211万人,这是顺天府的户口数。
虏变是兵祸,不是被北虏给掳掠了,就是因为兵祸而逃难了。
逃难者居多,君出、虏入、播迁、党锢,四大亡国之祸患,出现一个都能要了一个朝代的命。
万历年间,大明京畿顺天府的人口恢复到了一个还算可以接受的数字。
“除虏变掳掠,躲避战乱外,其余逃难,盖因租庸正额之外,更多杂派钱粮,以致民不聊生、日渐凋耗。”吕调阳继续念着奏疏。
虏入的危害是长期的,不是阵痛,为了防止北虏再次入寇,京畿地区的摊派越来越多,幸存的百姓因为杂派钱粮日益增多,只能逃跑了,天子辇毂之下,京师首善之地,变成了这个样子,顺天府丞痛心疾首,而最近因为和北虏和解,大明主动出击,京畿变得安稳起来,摊派减少,百姓又逐渐的回来了,并且留下定居。
皇帝开始频繁出宫活动已经是万历四年的事了,那时候京师已经有百万之众了,所以看起来摩肩擦踵,好不热闹。
堂堂京畿居然只有七十万人,街道空旷无比,可谓是万物凋零。
“陛下,先生总是说先帝生活奢靡,鳌山灯火动辄十数万赏赐,未尝没有振奋人心之用意。”吕调阳没有继续念奏疏,而是说了句题外话,为隆庆皇帝说了几句好话,隆庆皇帝生活的确奢靡,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是鳌山灯火这十几万的赏赐,就是为了热闹,热闹其实也是为了振奋人心。
隆庆五年,京畿人口凋零,任谁看,大明气数已尽,已经日薄西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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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没有开口回答,他对隆庆皇帝动辄赏赐十数万两给百艺的行为,仍然不赞同,和张居正对此的评价完全一致,浪费钱。
吕调阳的意思其实是想说隆庆皇帝那时的主要矛盾不同,那会儿京畿就只有七十余万,凝聚人心方为本务。
吕调阳见陛下不回答,也清楚了陛下的意思,仍然以尚节俭朴素,但是皇帝又大手笔一挥,给了南衙一千万两,由大明龙王爷潘季驯负责开海事。
那可是整整一千万两白银!
你说皇帝吝啬,这是一千万,你说皇帝大方,皇帝躲在文华楼上用千里镜看鳌山灯火,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