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翊钧习武开始,这条路早已注定。
朱翊钧现在妥协,最好的下场也是张居正死后,暴毙而亡,太子朱常治继位,主少国疑,再翻一次烧饼,兴文匽武了那么多年,武夫忽然翻身了。
“妖言惑众,歪理邪说罢了。”王崇古一甩袖子,气冲冲的说道:“完全是无稽之谈!”
王崇古怨气很大,他根本不想上车,只想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势要豪右,做自己的遮奢户,他完全是被张居正给骗到了文华殿说自己的想法,骗上了贼船,现在想下去都下不去了。
“王次辅大可以致仕。”张居正也不恼火,阴阳怪气的怼了回去,不想干,有的是人干。
王崇古欲言又止,最终用鼻孔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哼!”
王崇古不舍得走,他必须要判断这是不是此生仅有的机会,让自己摆脱奸臣二字,成为大明中兴的肱股之臣,而后在未来千百年后,再有人提起的时候,对他是认可,而不是骂他是个不忠不孝奸佞之徒。
这个诱惑,对于任何一个士大夫而言,都是无法忍受的。
“哈哈。”朱翊钧笑了起来,他走进了毛呢官厂。
今天皇帝定好了行程要来,整个毛呢官厂上下打扫的极为干净,甚至还有海棠花和桃花绽开,迎接皇帝的到来,朱翊钧是来发钱的,那地砖的缝隙里的灰土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生怕脏了陛下的鞋。
8银100铜的分红,堪比一年的劳动所得了,大明匠人一年不过12银罢了。
朱翊钧进入了毛呢官厂,既然是开工礼,皇帝自然要象征性的点燃蒸汽机,他将引火的纸扔进了灶膛之中,火焰点燃了稻草,鼓风机微弱的风下,稻草的火焰热烈,点燃了木柴,木柴燃烧的烟气覆盖到了煤炭之上,煤炭微微发红,锅炉的底部开始加热。
随着烟气滚滚,厂房内的蒸汽机开始咆哮,新上马的7.5匹蒸汽机的噪音,比三匹蒸汽机还要小,这是工艺提升带来的结果,曲轴带动着飞轮,飞轮快速旋转着带动着一组齿轮,动力顺着传动轴传向了洗羊毛工场,而工场内,在加热时,翻动羊毛终于从人工变成了机械。
朱翊钧嘴角抽动了下,他刚刚点燃引火纸,连煤炭都是微微发红,蒸汽机就开始运作!
显然蒸汽机连接的高压锅炉根本就不是朱翊钧面前这个!
皇帝能明白王崇古的担忧,蒸汽机的高压锅炉爆炸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儿,皇帝真的死在了毛呢官厂的锅炉前,毛呢官厂上下、皇家格物院上下,全都得给皇帝陪葬。
哪怕是有安全距离,但王崇古依旧‘耍’了皇帝,意思意思就行了。
朱翊钧转过身来,看向了那些换上了新衣服迎驾的毛呢厂工匠代表,本来,礼部准备一段长长的发言稿,之乎者也跟念经一样,读都费劲。
“发钱!”朱翊钧大手一挥,不讲闲话,直接让内帑太监、国帑郎中、缇骑们开始发钱。
说一万句,不如发真金白银管用。
不按套路出牌的皇帝,让礼部尚书万士和略显无奈,他已经尽量让发言稿简练,甚至多数都是俗文俗语了,但陛下这个发钱的姿势,和沙阿买买提扔银袋子让人去喝茶一样的优雅。
至少在工匠心里,陛下这个动作是很优雅的。
一箱箱的银币和一箱箱的万历通宝被抬到了官场上,一百多名书吏在内帑太监虎视眈眈之下,开始了分发今岁分红,分红是一个盒子,登记姓名就可以领取,按照班次轮换领取,匠人们排起了长队,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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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花花的银子给了穷人,不是造孽,至少在场的明公们没人这么认为,至于随行的朝官,他们的心思就没人说得准了。
这笔银子发下去,爆发出的主观能动性,以及活力带来的技术进步,会给官厂带来更多更多的惊喜。
王崇古从一开始就说,官厂的主体是工匠,之前,官厂是有过年银和开工银,是固定的一银币,现在是匠人分红。
朱翊钧看到了刘七娘,就是那个要给皇帝开开荤,原来燕兴楼的花魁,后来被冯保安置在了永升毛呢厂,现在仍然风韵犹存,领养的孩子已经半大,刘七娘领到银子时,眉开眼笑。
刘七娘是个织工,同样因为读书识字成了女子学堂的女先生,风尘气早就无影无踪,多了儒雅随和。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刘七娘五拜三叩首的行了大礼。
“免礼,七娘风采不减当年。”朱翊钧接见了刘七娘,她是工匠代表之一,算是少有还肯说实话的人。
刘七娘颇为感慨的说道:“上次和陛下说了官厂周围都是赌坊,这没几日这赌坊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这赌坊入了官厂里,一些个烂赌鬼,吆五喝六,弄的官厂乌烟瘴气,也就嚣张了七天,就被厂里的法例办给拿去了。”
“辛苦钱都给了赌坊,属实不该。”朱翊钧点头说道,刘七娘喜欢说实话,官厂周围有什么问题,她都会说。
刘七娘知道皇帝不是看她风韵犹存才见她,是要了解官厂的问题,她略显无奈的说道:“现在官厂周围不是赌坊,都是青楼了,这些青楼姑娘,倒是不敢在楼里开赌局,但也是乱七八糟的一堆事。”
朱翊钧摇头说道:“都是些自惰的人,朕也拿她们没什么办法,只能赶远一点。”
皇帝不是无所不能的,刘七娘非常清楚这一事实,有织娘受不了辛苦,或者是忍不了清贫,或者是羡慕烟花世界,干了一年半载,自惰去了青楼。
刘七娘读书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