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王就藩的地方位于河南卫辉府,这座王府是在弘治年间修建,已经有至少七十年的时间,弘治十四年汝王朱佑梈到卫辉就藩,汝王朱佑梈绝嗣国除,王府无人居住到万历十年,早已是满目疮痍,朝臣的意思是将潞王就藩此处。
“卫辉王府破败,仍需修缮,臣以为不宜立刻就藩,朝廷绥远驰道、绥远矿业,度支紧张,修王府实在是无财用支出,臣以为先令潞王继续留在京师,以全潞王一片孝心。”张居正不认为封到河南是个好主意。
河南的王府太多了,清丈都是个老大难,这好不容易一点点把清丈进行了,这潞王就藩,恐怕不利于清丈。
朱翊钧开口说道:“朕打算把潞王封到棉兰老岛达沃城去。”
“陛下,这…”张居正对海外封藩之事,早有准备,但陛下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让张居正一时间无法接话。
问题太多了,不是一蹴而就就可以解决的。
首先,李太后就不可能答应,棉兰老岛是什么好地方吗?那达沃说是棉兰老岛第一大城,吕宋第二大城,连红毛番算上,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万丁口,上海一县就有62万人,就那个破地方,去了也是对着大鳄鱼龇牙,什么破地方,也要让太后最爱的小儿子前往就藩?
李太后决计不会以为朝臣们是为了什么国朝大计,在李太后眼里,如此苛责宗室,就是在造反!
“臣以为不妥,仍需从长计议。”张居正并不想刺激李太后,或者说,不想改变当下大明顶层政治生态的稳定性,李太后现在的状态就很好,在通和宫里带孩子,那真的是儿孙绕膝,朱翊镠在潞王府完全足够了。
海外封藩,要一点点的来。
“宫里的事儿,朕来处置就是。”朱翊钧也不确定能不能劝说李太后,但这是开海的必然,否则海外总督府,永远就只能是羁縻性质,想要实土郡县,就必须跨出这一步去。
张居正依旧十分固执的说道:“陛下,潞王殿下太小了,此事兹事体大,容不得马虎。”
让一个温室里的花朵,直面开海冲突的最前线,这是一种很残忍的做法,潞王就藩达沃,结果就是潞王恐怕不能履行自己藩篱的职责,甚至还有生命危险,杀身之祸。
这不是张居正在危言耸听,棉兰老岛是土着、红毛番、倭寇、亡命之徒的大杂烩,矛盾冲突极为激烈,潞王这个年纪就是封藩过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一旦潞王封藩出了意外,那海外封藩这条路就走到头了,日后再想海外封藩就是天方夜谭了。
朱翊钧思索了片刻,点头说道:“先生此言有理,封藩海外,的确是有点操之过急,为时过早了。”
张居正忽然了然,陛下本来就不想现在让潞王就藩,所以才提出封藩海外的说辞,这样一来,朝臣们鼓噪就藩的声浪,就会戛然而止了。
元辅太傅领会圣意。
“最近应天巡抚李乐奏闻了南京稽税院贪腐事,南京缇帅骆秉良上书请辞,朕驳斥了骆缇帅的奏疏,让他好好干,贪腐的事儿,查到处置便是。”朱翊钧说起了南京稽税院贪腐案,是海瑞奏闻的一件案子,一共三名提刑千户,共计‘贪腐’了三千四百两银子。
这三千四百两银子是去年户部审计的过程中,发现对不上账,才事发的,不长不短三个月的时间,算是查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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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名提刑千户也不是拿钱落到了自己口袋里,是给了稽税房弓兵做赏银。
稽税院是地方分成三成,起运京师剩下的七成,这三成留存地方,利益划分是,当地衙门、负责稽税的稽税千户和弓兵是三方分润,所以稽税院办的大江南北遍地都是,每一府都有稽税房,每一县都有稽税巡检司,领若干弓兵稽税。
“臣会细心留意的,南衙谏台官要是闲的没事干,可以去疏浚水路。”张居正对这个案子很是关注,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南衙都察院的科道言官一直揪着说事,甚至连骆秉良都被弄的灰土土脸,只能上奏致仕了。
地方衙门没钱的时候,会到稽税房讨饭,稽税房也需要地方有司配合,所以只要不是过分,稽税房也会给银子,算是拆借,地方衙门都是没办法才跑到隶属于锦衣卫的稽税房借钱,大部分都会还上,但这里面有个时间差,弓兵的赏银得发,所以就有了这三千四百两银子的亏空。
这都是很正常的政事儿,但江南乡贤缙绅保受稽税院的困扰,这逮到了机会自然是往死了弹劾。
张居正准备给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科道言官找点活儿干,疏浚水路可是一个长期的活儿,长江四十万里水路需要疏浚,科道言官要是有本事,疏浚水路能卷出来,那自然是青云直上,卷不上来,就滚蛋回家就是。
缺胳膊瘸腿烂心烂肺贪腐成性的科道言官,也不知道在装什么干净人,嫌弃其头上有虱子?居然觉得稽税院这三千四百两银子,罪不容诛,按这个量刑的话,南衙那群酒囊饭袋的家伙,岂不是全都得拉去凌迟?
也不看看稽税院一年能稽多少税给朝廷,每一张催缴票,都是稽税院上下同仁,用脚一步步走出来的。
张居正对付言官从不手软。
“朕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