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不瞑目,谓之灵愿

但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老鞋匠的心头病,便是他的儿子。

这小子从小便是叛逆,读书识字,偷奸耍滑,反倒是蹴鞠斗虫,天赋异禀。

就这般蹉跎十多年,也没个正经营生。

老鞋匠想让他学习自己的本事,这逆子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经常将老两口气得昏天黑地,捶胸顿足。

但仅是如此,也就罢了。

老鞋匠这一生虽然没发什么大财,可至少积累了些钱财,不说锦衣玉食,却足够那逆子娶妻生娃,安度一生。

可偏偏坏就坏在,他沾了不该沾的东西。

——赌。

渭水县城,天桥一带,通宝财庄,臭名昭着的最大赌坊。

不知是被狐朋狗友引诱,还是一时兴起,老鞋匠的儿子竟一头扎进里面,一赌就是三天三夜。

三天后,他被人扒光了扔出财庄,狼狈归家。

老鞋匠夫妻俩一问,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大骂这逆子不学无术,吊儿郎当。

这还没完。

第二天,财庄来人,手握债条,上面就有老鞋匠儿子签字画押,白纸黑字!

尽管老鞋匠知晓这财庄十赌九骗,但奈何通宝财庄背景深厚,又养了一批泼皮无赖,老鞋匠哪怕气得浑身发抖,也不得不屈服,给儿子还完欠债后,一生钱财,耗之八九。

后又得知那逆子,竟还在四处借钱,意图再战财庄,东山再起。

老鞋匠一气之下,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这才有了这场送葬。

到死之时,他都在担忧念叨,这天人永别,妻子老矣,逆子无术,今后时日,该当如何?

由此化作执念,死不瞑目,久久不散。

良久,余琛方才睁开眼眸,一声长叹,吐出胸底浊气。

为这老鞋匠,感到悲凉。

劳碌大半生,终到颐养之年,却碰上这档子事儿。

同时,也叹那逆子,好不争气!

身无枷锁,能读书识字,习武从商,偏偏不读。

家中老父,就有门好手艺,偏偏不学。

哪怕如此,也能一生无忧,却还偏偏要去沾那害人之赌,气死老父,散尽家财!

——尽管这一世余琛的经历对赌博没有个具体的概念,但上一辈的记忆却牢牢记住了一句话。

黄天在上,誓与赌毒不共戴天。

但话说回来,余琛在看完老鞋匠一生的走马灯后,大抵也明悟了他的遗愿。

不是追回被财庄坑去的家财,而是让那不成器的儿子幡然醒悟,从此脚踏实。

这一下,可让余琛稍微犯了难。

想必这些年来,老鞋匠夫妇应当是劝了那浪荡子无数次,收效甚微。

连他亲爹亲娘的话都不听,自己一个看坟的,又有什么办法让这浪子回头。

余琛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

等到锅里热气腾腾,灶台柴火将熄,他眼前一亮,才有了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