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泉皱着眉头说道:“这要是在咱们前门机务段,段长身上的衣服就得扒拉了。”
“别操那么大的心,赶紧搞饭。”
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老郑,打开炉膛上的挡板,将三个铁腰子饭盒拿下来。
在火车头内空挡,李爱国横两块板子。
一头挂在闷罐车火车头上,一头靠在隔壁解放火车头上,扳子当做饭桌,几人围坐在那里。
嗯,跟露天野餐差不多。
不过现在的情况就这样。
即使旁边有食堂,也没时间去用餐。
饭盒里的饭菜是陈雪茹准备的,土豆丝炒肉外加一个煎蛋,主食是大白米饭。
饿了十多个小时的李爱国忍不住吞咽口水,拿起筷子就准备扒拉饭。
远处传来调度员的喊声,挥舞信号旗让“挂车”。
旁边当做支架的解放火车头竟然动了,桌上的饭盒差点掉在了地上。
李爱国连忙伸手抱着饭盒,老郑当时就发火了,却被李爱国拦着了。
“赶紧撤,吃完咱们还要行车。”
老郑这才没吭声。
不过他还是朝着解放火车头看看,压低声音说道:“火车头里没有副司机。”
李爱国也没有在意。
毕竟解放火车头挂的是车皮,作为货运火车,路子野一点很正常。
解放火车头的黑脸司机也没在意。
他就挂个车厢,总共只有七八米的行驶距离,能出啥事?
所以,在前推手把,松小闸,拉了一把汽门后,等待火车滑动,然后列车后传来沉闷持续的碰撞声,黑脸司机知道挂上了,便拉下大闸,拿起饭盒继续吃饭,同时等待信号。
可是他没等多久,就听到李爱国冲他喊道:“师傅,撞人了!”
黑脸司机压根不信:“你少吓唬我,我可是听信号的”
话音未落,他看到连接员急匆匆的冲着车尾奔去。
黑脸司机惊得连饭盒都掉在了地上。
李爱国这时候已经来到了火车后面。
好容易钻透人群,才看清楚联接器中间挤个人!
脸煞白,舌头伸得老长,肚子被联接器顶住了,用点不恰当的形容,那人有点类似于被捏住肚子的癞蛤蟆。
周围的喧嚣瞬间沉寂下来。
端着饭盒吃饭的老工人,拎着菜篮的大妈,卖糖葫芦的小贩.一个个都像是被寒冬冰封在了原地。
“救人啊!”
李爱国迅速冷静下来,扭头冲着调度员吼道:“赶紧打信号,让车挪一挪,把人弄出来。”
虽然看样子,估摸着这人已经没了,但是总得尽一把力。
调度员也被这血肉模糊的场面惊住了,这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挥动旗子朝司机发信号。
“倒车,倒车,倒车啊!”
他略带哭腔的声音,已经有些变形了,在编组站的上空回荡,就像是一把大锤敲碎了古怪的寂静。
黑脸司机吓得打了个哆嗦,尽力压抑住恐慌,操纵了列车。
伴随着一声汽笛,火车头轰地一声,同编组车厢分开,那个人掉在了铁轨上。
肚子已经开了个大洞,稀得稠的流淌了一地,乌黑的铁轨沾满了鲜红。
有两位买菜的大婶吓得妈呀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原本想上前救人的工人们都停在了原地,人都成这个样子了,肯定是活不成了。
这个时候,编组站保卫办的同志也赶到了现场,见到出了人命,立刻暂时封锁了编组站。
几位领导急匆匆的赶来,得知出了人命后,脸色都不太好看。
前几天上面才发布了通知,这就出事儿了,今年的先进算是别想要了。
事故很简单。
等到铁轨上还有列车上那些血肉碎片,被清洁工打扫干净的时候,事故原因被调查清楚了。
被撞成癞蛤蟆的这哥们,是隔壁暖水瓶厂的车间工人。
他本来是打算回家吃饭的,看到火车头后面有个空位,就准备抄近道。
这哥们也看到倒车挂钩了,只不过觉得自己能够安全通过。
却没有想到,刚钻进两车之间,侧过身子,脚底打了滑,就被大钩捶上了。
人命关天,这起事故,不算是行车事故,机务段得严肃处理。
第二天。
李爱国再次行车来到丰台编组站,得知站里面已经给出了处理意见。
调度员观察不认真就给信号,连接员私自脱岗,都记大过处分。
至于那个哥们,也被报了个因工伤亡,媳妇儿能拿到抚恤金,子女能顶班当工人。
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那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儿,估计不久后就会拿着他的抚恤金,嫁给别人。
老郑和刘清泉都为这小子感到不值。
“就为了少走几步路,你看这事儿闹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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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台编组站因为管理混乱也受到了上级批评。
连夜在外面扯起了围栏,围栏上还张贴了各种各样的标语。
只不过围栏阻挡了道路,也引起了附近住户的不满。
李爱国行车间隙,在扳桌前搞野餐的时候,就看到一位大妈身手矫健的从围栏上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