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超过五十条船组成的庞大远洋船队,在何礼的人生经历中是从未见过的,然而据随船的武装押运人员所说,这只不过是每个月往来于舟山岛与海汉北方殖民地之间的船队常态。也正是因为有如此之大的运输量,海汉才会通过商务部和海运部招募民间承运商,以期能为官方减轻一部分运输压力。
何礼在当初参加招商会的时候,还一度认为聚拢到自己名下的这批船已经不算少了,但如果按照海汉人的期望值,如今的运输规模至少得扩大四五倍才勉强合理,而何礼手下这些船的载货量在其中所占据的比重就真的很小了。
“还是得设法买几条大船才行。”何礼最终默默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同样都是跑辽东,的确是船越大运费成本就越低,而相应的利润也就会越是丰厚。如果要长期在这条航线上跑,那更换大船几乎是必须要采取的一项经营措施。虽然目前还没有条件更换那种重载帆船,但这件事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不过如何才能省钱省时地购得海汉的大船,何礼目前仍然没有想到一条可行的捷径,大概只能等到这一趟回来之后,与何肖再商量商量。他深知自己在钻营这些领域远不如兄长心思灵活,所以也就不打算再多费脑子去琢磨了。眼下既然船上有数名负责押运货物的海汉军人,他倒是起了结交之心,没事的时候便主动上前攀谈,偶尔也问些这条航线相关的事情,但极少会提及海汉在北方的战事进展,因为他知道但凡海汉军方不愿主动提供的信息,多半都是属于需要保密的层级,自己若是问得没有分寸,极容易招来对方的警惕和反感。
何礼是第一次跟船出海到北方海域,因此多少还有一些新鲜感,而那些负责押运货物的海军士兵因为要同时充当领航员的缘故,都是往返这条航线多次的熟手,面对何礼提出的各种问题,他们倒也不会刻意隐瞒什么,只要不在保密条例规定的范畴之内,基本上都知无不答。多得几日之后,何礼倒也真从他们口中掏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海汉在北方偷偷摸摸地下手已经有两年时间,在此之前何礼也仅仅只知道海汉在山东寻得了一处落脚点,然后以此为根基,又出兵辽东驱赶了金人。但海汉在北方经营的状况如何,对于他这样的南方人来说却知之不多。听了这些海军士兵的讲述,他才知道海汉竟然已经在山东登州控制了一县之地,并且在当地圈地自治,浑然已独立于大明之外了。
但他转念一想,海汉在浙江何尝不是如此,这舟山岛也是一县之地,可不就是在大明眼皮子底下给占去的?与山东那边的区别也就是舟山孤悬海中,没有直接连通到大陆上而已。杭州城里的大人们倒是想过要翻脸,可没等动手,几位跳得最厉害的大人就莫名其妙地全部失踪了,后来海汉舰队又从杭州湾开进了钱塘江,直接堵在杭州城外,迫使浙江官府就范,开放沿海州府对海汉通商。那山东前几年被叛军折腾得不轻,海汉人比叛军不知厉害多少倍,官府自然是拿不住他们,大概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无视海汉在当地的各种动作了。
何礼虽然还没抵达山东,但对当地状况的猜测倒是中了大半,海汉在南方的成功经验搬到山东之后,效果也同样是立竿见影,迅速在当地建立起了控制区。虽然时至今日,也还不敢说山东控制区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但至少能够维持住比较稳定的治安局面,短时间内也不用担心大明会调大军来攻打当地。
船队这一路北上果然在驶离长江口之后便没有再次靠岸,一路到了山东半岛之后也径直就绕过了半岛东端的靖海卫、成山卫、威海卫的防区。当然了,这些隶属于登州府的沿海卫所早就知道海汉船队的厉害,就算是在海上遇到了也会自行装作透明人,绝对不会多事。这支庞大的船队没有丝毫阻碍地驶入了福山县近海,在引导船的带领之下进入了芝罘港停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