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低笑出声。
若他这张戴惯假面的皮囊悉数摊开在她面前,那双永远盛着星河的眸子,定会漫上憎恶之色吧?
那么,他便给她个选择的机会。
只要她出卖他,只要她将情报交出,他便彻底松手。
结果如他所料,她撕了他亲手绘制的图腾,转身离开。
直至后来,他回想起来,不禁有些恍惚。
若她知那图腾是她逃离他的唯一机会,她是否会将其握紧?
天下之人护他,皆为一己安危考量,不败阁庇佑于他,亦不过为复国大业。
漫漫尘世,从未有人似她这般,所求不过他安然无恙,顺遂无忧。
她总能在危机之时极巧出现于他身侧,且不顾自身安危护他。
他蓦然生了错觉:
她是否连他的将死之期也能算到?且,定要护他周全。
于是,他故意将木材赠予,便是为了让二殿下知晓这木材是他所毁。
二殿下前来问罪,她若仍能赶到,那便坐实他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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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朝二殿下剑上撞去。
果然,她出现了。
她眸中噙着担忧,一如既往地未有怀疑他,那眼底,满是关切。
他心底陡然生了窃喜之意。
他竟是抓住了她的把柄,一个能够将她牢牢锁在身边的把柄。
可她看着二殿下从院中离去时的落寞之色却深深刺痛了他。
为何呢?
为何她待他那么好,但却是不爱他呢?
储君之争,在他眼中本无足轻重。一来,凭他自身能力,亦有胜算。
二来,他深信,无论局势如何,她都会竭尽全力助他登上皇位。
可看着她在雨中那般落寞,他却难过到了极致。
沈朝得知他身份之时,他本该快刀斩乱麻,将这一祸害斩尽。
局势明朗之际,执棋落子向来迅捷的他,却生了蹉跎,终究还是保下了沈朝。
最后一日的储君之争,他故意惹怒于二殿下,便是想要行一步险棋。
若二殿下对他动了杀意,他便以身入局,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若死,她定也会因他,对二殿下生了嫌隙。
若活,她许会对二殿下失望至极,而他便有了接近她的机会。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最后一刻,二殿下也没动杀心。
他第一次慌了神,不禁上前质问。
‘她说,要本殿下做个好人。’
这句话,就这般将他扯入十八层地狱。
那时,他便知,情局之中,他输的彻底。
可他不愿放手,以至于知道他们想离开南礼月星城之际,他派人放出信息给明皇后,自己则到城门外拖着时间,等明皇后携兵到来。
他仗着沈朝将虎符给二殿下,卑劣的将杀害沈朝的罪名尽数推给二殿下。
不出所料,二殿下发了狠,可他不怕,因为她总会过来阻止的。
可,何时开始,她那份纯粹的信任,不止给他一人了?
甚至,为了二殿下,对他生了怀疑之心。
虽然她极力否认,他还是看出了她的怀疑之心。
罢了,这件事,她总会知晓的。
于是,他将那时在听闻阁内她赠予他的手帕系于她手上。
那手帕上有个‘朝’字,若她看到了,定就会发现,那日在听闻阁跟她做交易之人,就是他。
坦诚相见的这一天来的那般快。
他无数次想,她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表情,却没想到,她竟是那般冷静,冷静到他害怕。
他明知她对他定是失望到了极点,却还是忍不住问出那句,能否留在他身边?无论以何身份。
她的答案不言而喻,于是,他生了卑劣之心。
既然她不愿,那便用他所知的把柄,将她困住,困一辈子吧。
她看着她曾赠予他的生辰之礼,含着泪对他说的那句:
‘张嘉礼,我后悔了,后悔曾对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