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余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片刻后。
云中剑与楚离歌皆同时睁开眼。
两人茫然的打量着自己的双手,又同时默契般看向顾余生。
“五师兄。”
“六师姐。”
顾余生抱拳,眼里盈藏欣喜。
他见云中剑与楚离歌皆盘坐,忙跑上前去,将云中剑搀扶起来,又伸出手,将楚离歌也扶起来。
“小师弟。”
楚离歌的手紧紧抓住顾余生手腕。
“这应该不是九幽黄泉吧?”
原来六师姐是个胆小的人。
顾余生心神一动,取出一支蜡烛,楚离歌朝蜡烛吹一口气,蜡烛点燃,微弱的光照亮顾余生的脸庞,也照亮楚离歌的脸。
一旁的云中剑默默把他的本命剑握在手上,持剑而立,久久不语。
“六师姐。”
顾余生低头看着自己被拿捏住的手腕。
楚离歌一笑松开,她的目光落在地面的数条蛇上,又看了看正在消散的神秘大阵,微微侧目,与云中剑交流了一个眼神。
“小师弟,林外向东有间院,今夜将歇一晚,明早再动身。”
楚离歌说完,一手支着蜡烛,一手半抱琴,目光看着顾余生。
云中剑以剑为杖,逶迤行走在前。
“六师姐,我帮你拿琴。”
顾余生把琴放在背上。
见楚离歌还迈不开步子,把一只手递了过去。
“六师姐,借你一只手臂。”
楚离歌搭手在顾余生的手臂上,两人扶持行在山林。
山林很阔。
三人走了很久很久。
待至山外,果然有一间无人的旧院。
云中剑推门先入,点燃烛火照野院。
门外,楚离歌驻足,以指把手中蜡烛泯灭,侧目看了看顾余生,双眸如星,言道:“我醒来时,已是人间凡躯,小师弟背肩宽广,背琴负匣,独不背我一程?”
顾余生闻言,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老实道:“六师姐,那年在青萍山,我背过莫姑娘了。”
楚离歌一时语滞,片刻后,咯咯笑道:“原来是这样,小师弟你可真是脾气古怪。”
楚离歌松开顾余生的手臂,她的步履似乎早就轻盈能行,入院后,走到一棵柿子树边,用手轻轻晃动,霜棱的柿饼从树上垂落下来,落在她手上,随手将一个最好的柿子饼丢给顾余生。
“小师弟尝尝。”
“我家的柿子饼。”
顾余生手握冻手的柿子饼,看着这间落叶满院霜雪积盖的屋顶,一时竟无言。
“时间真是一把无情的刀啊。”
楚离歌走到支撑屋檐的一棵木柱旁,用手抚摸着早已模糊不清的身高痕印,怔然片刻,回眸对顾余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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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弟,进屋坐。”
“我去给你们泡茶。”
楚离歌奔向厢房,从里面取出一个土罐茶壶,迈着步子走到墙角井边,用手转动木把,轮车吱吱吱转动,岁月侵蚀的麻绳系着青苔遍布的木桶下井。
轮车吱吱吱转动。
一圈又一圈。
盛满了水的木桶桶底桶缝都在流水,转动间,如流逝的年华,如消散的时光。
嚓。
麻绳骤断。
井上轮车吱吱吱响。
楚离歌眼疾手快,伸手去抓住那系桶的旧绳,小心翼翼、一点点的往上拽。
仿佛绳的那一头,并不是一桶水。
而是盛装了她一生尘封的记忆与美好
此时的她,眼眸闪动,抿嘴咬唇。
哪里还是叱咤天下的圣院六先生。
顾余生跑到井边,以手捻在绳与井口边缘,不至于让绳子磨断。
方才满满的一桶水。
打上来的时候,漏的只剩下桶底的一点点了。
虽是如此。
楚离歌却是开心一笑。
她托着桶底。
顾余生把土茶罐捧起来。
木桶水倒完。
刚好满一土罐,不多也不少。
楚离歌咧嘴一笑。
她的双手在霓裳腰侧轻轻擦拭,随即捧着土茶罐进屋。
顾余生立在井旁。
也傻傻的乐着。
他的心,飘在遥远的青萍山,那一片桃花林。
曾经。
他也有这样一口井。
如今。
他却背井离乡。
身为游子,故乡何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