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深夜,墨色的苍穹上,一轮硕大而皎洁的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银辉,将世间万物都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霜色。

唐门笑尘阁的朱漆大门外,台阶之上,一位身披玄色长袍的耆宿独坐。他面容清癯,岁月雕琢出的皱纹里藏着往昔的波澜壮阔,眼神却锐利如鹰,尽显历经沧桑后的洞察与威严。老人手中握着一支古旧的长柄烟斗,正不紧不慢地吞吐着,烟草燃烧的火星一明一灭,伴随着屡屡薄烟袅袅升腾,萦绕在他身侧,为这寂静的夜添了几分烟火气。

他的背后,唐门如今中坚力量——唐玄、唐七杀、唐煌,三位外房长老并肩肃立。

唐老太爷在笑尘阁外已枯坐良久。手中那杆古朴的烟斗,火星早已熄灭,只剩冰冷的触感。他缓缓抬手,动作滞重,。烟斗与台阶碰撞,发出的声响沉闷而空洞,似是在叩问这无边的黑夜。

“想来,是任务失败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岁月的沧桑和难以掩饰的疲惫,像是在对身后的人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所指的,是那三位从唐门出发,同暗河联手,前去围剿李寒衣的唐门元老。他们离开唐门已然有好些时日了,却如石沉大海,音信全无。按照之前定下的约定,要是七日都没有任何消息,那就意味着此去凶多吉少,怕是有去无回了。想到这里,唐老太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那是对昔日同僚的惋惜,也是对唐门未来局势的忧虑 。

“到头来,只余我孤零零一个人咯。”唐老太爷声音喑哑,带着几分落寞,缓缓抬起手中的烟斗,狠狠嘬了一口,那辛辣的烟雾顺着喉咙而下,呛得他微微咳嗽。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身后的唐煌、唐玄和唐七杀,最终落在唐煌身上,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唐煌,你即刻去筹备一应事宜,时机已到,我们该出发了。”

唐煌几人听闻指令,立刻恭敬领命,随后步伐整齐地退下,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唐老太爷缓缓起身,动作迟缓,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的重担。朝着笑尘阁后方迈去。那里,一座崭新的楼阁静静矗立。这座楼阁建成不过十余年,在唐门一众古朴建筑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遥想当年,一位天赋绝伦的青年在唐门崭露头角,锋芒毕露。他才情出众,武学天赋更是惊为天人,在唐门上下,无人不相信,此人定会成为唐门百年来最耀眼的存在,承载起唐门未来的荣耀与辉煌。正因如此,唐老太爷爱才心切,不惜打破惯例,耗费心力,为这个青年专门建造了这座楼阁,并以青年的字——怜月,为之命名。

如今,时光悠悠流转,物是人非,这座“怜月阁”却依旧静静伫立,仿佛在默默诉说着那段辉煌的往昔 。

伫立在怜月阁前,唐老太爷望着那飞檐斗拱,思绪飘远。他双唇轻启,低声吟诵:“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 。” 声音苍老、沙哑,带着岁月的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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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太爷确实年事已高,满脸皱纹,脊背也微微弯曲,与这般充满青春朝气、尽显少年意气风发的诗句,似乎格格不入。然而,当他伫立在这承载着往昔回忆的楼阁前,往昔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个天赋异禀的青年,曾在这里刻苦钻研武学,他的身影、他的笑容、他的豪情壮志,仿佛还在眼前。情不自禁地,这句诗就从唐老太爷口中溢出,那是属于少年的诗,也是属于唐门那段辉煌岁月的注脚 。

“老爷子。”一声低沉的呼唤,突兀地从阁内传出,打破了四周的寂静。

唐老太爷闻言,苍老的身躯猛地一震,浑浊的双眼瞬间瞪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诧异。他怎么也没想到,唐怜月会隔空回应他。

走到门前,他在台阶上坐下,与那扇被密密麻麻的锁链紧紧锁住的门近在咫尺。此刻,他与门后的唐怜月之间,似乎只隔着咫尺之遥,却又好像隔着千重山万重水,隔着无数的过往与沧桑 。

事实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冰冷的锁链根本禁锢不住唐怜月,那些驻守在四周的唐门弟子,也不过是形同虚设。唐怜月若真想离开,可谓易如反掌。但他心里清楚,一旦强行冲破这重重围困,他与唐门之间那最后的一丝情分,也将彻底烟消云散。

唐怜月自孩提时代便在唐门的屋檐下成长,唐门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见证了他的蜕变与成长。少时,在内门与外门的切磋较量中,他凭借着精湛的武艺和非凡的悟性,崭露头角,大放异彩,令整个唐门为之侧目。唐老太爷对他更是青睐有加,亲自将他纳入门下,悉心教导。多年的师徒相伴,彼此之间的情谊早已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儿如何割舍得下?

唐老太爷目光深邃,望向那扇紧闭的门,语气中带着几分追忆与探寻,缓缓开口:“往昔你送唐莲离开唐门,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另有谋划吧。”

唐怜月没有丝毫犹豫,答得斩钉截铁:“正是。昔年天启变故突起,风云诡谲,您将我召回唐门。最终,没能保住琅琊王,这份遗憾,如鲠在喉,成了我心中一道难以愈合的创口。所以,我期望接任玄武使一职的人,能心无旁骛,纯粹地肩负起守护的使命,不让世俗的纷扰迷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