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现在是不是舒服得多了?”
问了半天不见反应,这才感觉不妙,他捧起儿子的头一看,两眼早就翻了白。
唐火炮的婆娘领着姜医生进屋时,唐火炮正抱着儿子的尸体干嚎,她忘了招呼姜医生,扑通跪下去捧着儿子那颗刺猬一样的头颅大放悲声。
姜医生摇了摇头,在门口待了一会儿,半句话都没说,就提着他那红十字皮箱哐当哐当,很有节奏地朝下街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唐火炮才从悲哀中自拔出来,请隔壁的张木匠过来撬了两板熏黑的楼板,做成了一个半大的棺材。
农历二月的夕阳如血,唐火炮老婆嘶哑的哭声使这个黄昏平添了几分灰色。
张木匠在禹王宫后面的黄桷树梁子半山坡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坑,协助唐火炮将十二岁的儿子放了进去。
然后十分麻利地挥锄填土,不多久一个土包就耸立起来了,如扣在地上的一口小锅。
唐火炮的老婆还趴在坟前儿长儿短地哭,张木匠理智地劝道:“哭啥子,食堂的钟声响了很久了,去迟了又分不到饭喽!”
说罢提着锄头先走了。
唐火炮硬将地下的婆娘拉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砂土说:
“快去分饭,我往禹王宫后门进去,说不定别人已将我们那份吃了。”
说完就抄近里往禹王宫食堂跑。
悲痛占据了女人的全部,她哪里顾得上去分这一餐,独自坐在儿子的坟头悲泣,一直坐到夜幕,从街上断断续续地飘来癫子代仁贵似哭似唱的曲调:
柏树生虫子
万亩良田长稗子
亩产万斤充壳子
千家万户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