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客栈门帘被猛力掀起,凉风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冲入院内。两个壮汉肩扛着一位面色潮红的青年,闯进天井。那青年额角汗珠晶莹,油亮的皮肤上映出斑斓的晨光,脖颈上青筋暴起,呼吸急促得宛如风箱般发出嘶哑喘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极度的虚弱与痛苦。
紧跟其后的是清心堂的少东家,他的手机高举,镜头对准了文老,迫不及待地喊道:“都说您神医再世,快给看看这急症!”他的声音里满是炫耀与急切,仿佛要用这场直播证明自家的“正统医道”。
青年在众目睽睽之下,手一挥,抓起旁边的茶壶便猛灌凉水。那冰凉的水流沿着他的下巴滑落,迅速湿透了衣襟,仿佛要用这冰水驱散体内那股燥热。他脸上的红斑却不见减退,反而在烈日与汗水中更显刺眼。婉儿匆忙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递到青年手中,帕子的触感冰凉得仿佛井底石头,一下子让他的指尖传来阵阵冷意。
“热……热死了……”青年嘶哑着喃喃自语,他撕扯着衣领,露出胸口那大片因高温而泛红的斑痕。当文老走上前去时,他递过一个包裹精心冷藏的冰袋,青年竟似触电般猛地缩回手臂,仿佛冰凉的触感触及了他体内隐藏的异样。
文老那双历经风霜的手轻轻搭上青年的腕脉,眉头紧蹙,目光深沉而专注。清心堂少东家凑近手机,特写捕捉那跳动的脉象,高声道:“脉象洪大有力,分明是阳明热盛!”然而,镜头忽转,文老突然掀开青年的裤管,露出他小腿上密布的鸡皮疙瘩,在盛夏晨光的照射下微微颤抖,仿佛在诉说着一场寒热交织的内在抗争。
“取针。”文老低沉的话音刚落,婉儿已熟练地捧来鹿皮针囊。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银针,动作迅捷而稳重。文老将针对准青年的合谷穴,缓缓旋转三周。奇异的是,针尾竟凝结出细密的水珠,似乎在暗示着体内并非纯粹的实热,而是夹杂着一层寒湿凝滞的病机。婉儿不由得惊呼:“这哪是实热?分明寒湿凝滞!”
与此同时,少东家捕捉到自己学徒正慌忙退至门外的背影,仿佛也在逃避这突如其来的诊治混乱。人群中议论声渐起,“自导自演!”、“药里掺毒!”等讥讽与质疑,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而混乱。
角落里,蒋师傅悄然绕到药柜后,他的手指轻抚过新到的药材包。那包大黄片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橘红色泽,他随手掰开断面,露出内芯分明是染色的姜黄。药材的质感坚韧而奇异,似乎有意掩盖了某种掺假的痕迹。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快门声——原来是卖凉粉的大姐,正拉着埋伏在一旁的狗仔队,硬是把他们从昏暗的角落拖到门前。大姐那双充满粗犷市井气息的手按着狗仔队的耳朵,示意他们不得再在这场乱局中添乱。
文老此时正从口中轻吐出一口黑痰,捻起痰渍,缓缓在一张宣纸上晕开。宣纸上那混杂着朱砂颗粒的痰迹,在晨光照射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文老低声道:“你们清心堂的降火丸,含汞量严重超标。”他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愤慨。痰渍中清晰可见混杂的朱砂颗粒,正是那些被质疑的降火丸的危险物质。
青年的神情突然变得扭曲,他抽搐着身体,指向不远处的清心堂少东家,声音颤抖中带着绝望:“他给我……五百块……说装病就……”话音未尽,混乱之中,学徒怀里的冰袋不慎跌落,冰水四溅,迅速洇湿了青石板,映出斑斑水痕。
蒋师傅举起那把竹杖,轻轻一挑,露出冻在冰水中、闪着微光的麻黄碎末——那正是制造假脉象、伪装病情的罪魁祸首。婉儿急忙举起青年的染黄舌头,对众人喊道:“大家看!这黄苔一擦就掉!”话音中透出质疑,似在揭露这一切并非表面所见。
人群瞬间炸开锅,议论声、嘲讽声、质疑声交织在一起。就在这混乱之中,文老却依旧沉着,正忙于搓捻着手中的艾绒,将其揉成花生大小的灸炷。他熟练地运用古法灸疗,试图借热力调动青年体内的阴阳平衡。而青年此时脚底所贴的吴茱萸药膏因遇热而发烫,终至一阵剧痛,竟惨叫一声,吐出一大滩黑色药渣。那药渣中隐约可见降火丸的包装纸,上面赫然印着“清心堂监制”几个字,令人不禁联想到其中可能掺杂的毒素。
少东家在混乱的嘈杂声中,他突然暴起,抢向药柜,粗暴地撞翻了晾晒中的决明子。黄褐色的药粒随风纷飞,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药雨,混乱中将现场推向更为白热化的局面。
正当众人争执不休之际,门边骤然出现了一道冷静而坚定的身影——顾辰逸。他一身西装革履,神态从容,眉宇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手指轻捏着一枚蓝花楹标本,那标本在晨光下散发着清冷的光泽。顾辰逸缓缓开口,语气淡定而审慎:“需要我提供药材检验报告吗?”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顿时使得现场喧嚣稍稍停顿,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他,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和证明。
此刻,晨曦透过客栈的窗棂洒在满是争议的诊案上,古老医道与现代检测、传统秘方与商业利益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复杂而充满张力的画面。每个人的表情、每一件药材的质地,都在诉说着这场纷争背后,那不可调和的寒热、真相与谎言之间的激烈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