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嘉庆皇帝听这位清心格格向他讨要这几味草药,便明就里,只是并不说破,不动声色,问她何用?清心格格早想到皇帝有此一问,便胡乱编派说自己一个下人被毒蛇所咬,需要这几味草药。嘉庆皇帝虽然于医道不是很精通,但是还是明白这几味草药虽也是解药所用,但是那见封喉和情花二味中草却是解世间罕见巨毒所用,所谓以毒攻毒,要知这二味草药便是世间罕有巨毒,常人只要沾上一点非死既伤,但是这两味草药却是制毒奇方,可以克制天下奇毒,这一点他是知道,所以对于清心格格一番说辞心知肚明,而不说破,心中在想:看情形她是为了至爱之人而索药,并非是为了寻常之人,那么这人却是谁呢?忽然他脑海一闪:定是为了袁兄弟,因为一向以来,她便念兹在兹,不能忘怀于心,——虽然她嫁入将军府,然而却心系故人,从来没有忘却那个袁承天,便如自己之于上官可情一般,从来要护她周全,不让旁人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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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心格格见皇帝哥哥似乎若有所思,以为他的行宫之中没有这几味草药,便大失所望。嘉庆皇帝随既笑道:“清心,你莫担心,我让莫颜将军将这几味草药送来——城中的济生堂是江南一代最富盛名的药铺——天下奇珍罕见的草药尽有,想这见血封喉和情花虽中土所无有,然而世上终究是有的,你不必着慌,我口谕到处,量这巴颜将年也不敢于怠慢。”清心格格心便安定下来,心想:有皇帝哥哥亲自口谕,量这巴颜将军也不敢有违。
果然不出片刻便有侍卫将这几味草药交给清心格格。清心格格满心欢喜,出了这杭州行宫,便去袁大哥那里,因为害怕耽误一时,袁大哥性命不保,所以罔顾身外之物了。
袁承天便命清心找来瓦罐,放入清水,将这几味草药放入煮至沸腾,然后又寻一大缸,将这草药一齐倒入,然后袁承天只穿小衣入内,闭目存息,以内力将体内之毒逼出体外,这时需要全神以备,不受外界打扰,否则便气息逆转,以至走火入魔,轻者肢体全废,不可动作;重者经脉俱废,心神紊乱以至成为废人,此生不可以再行习武,还不如一般孩童。此时此刻正是紧要关头,便是一个几岁孩童一根手指便可毁他性命——是以袁承天交代清心格格千万不可让外人干扰,否则决无幸理。清心格格心想:咱们身处这偏僻之处,他们便是寻找一时半刻只怕也难以找到,所以不以为意,托颐看袁大哥以内力迫出体内之巨毒。
不一刻一缸药水尽成黑紫色,而且散发出腥气,让人闻之欲呕,可见其毒性之强,世之罕有。清心见状心中也是暗暗心惊,心想未想到袁大哥的大师兄为人处事如此歹毒,不留情面,这还是对待自己同门师兄弟,如是旁人更是惨无人道,不可想像。
又过半个时辰,袁承天起身,长吁一囗气,说道:“清儿无妨了。”清心格格这才放下心来。袁承天在一块清石之后换上衣衫。清心格格道:“袁大哥,咱们走吧!”未等袁承天说话,身后一个阴侧侧的声音传来:“只怕你们两个人谁也走不了!”袁承天和清心格格齐齐心惊,听着声音好熟悉,抬头只见傅传书又现眼前,手中执长剑,眼中蔑视,仿佛看着两个人如同死人一般。袁承天道:“大师兄你要怎样?”傅传书冷笑一声,:“也不怎样,只要你项上首级,好教天下人知你这位朝廷的仵逆反贼已经正法!皇上知道定然欢喜非常,要知道近年来你们袁门甚嚣尘上,朝廷早已对你们忍无可忍,摄政王爷多铎更是明文禁止有人与你袁门交际,只要发现不问情由,一律杀无赦,以正视听;师弟你如若不欲身死,也无不可,解散袁门,投诚朝廷,为皇帝所用,剿灭天下反清复明之势力,否则将来你难有善终!”袁承天道:“大师兄你难道忘却了咱们昆仑一派的宗旨,不与有司衙门为伍,洁身自好,不问俗务,但行善事,无愧于天地良心也就是了,可莫学那当年吴三桂这个大奸贼,引狼入室,害的我千千万万的汉家子民十室九空,你说这仇恨便全然忘却,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偏偏要认贼作父,甚为可耻!”
傅传书听了小师弟一番言语,冷笑连连,轻蔑道:“不识时务,师弟你也不看看现下天下反清复明势力消亡殆尽,连偌大的丐帮也悄无声息,偏是你袁门自以为是,也不想想现在是满洲人的天下,你一个袁门又岂能成什么大事,到头来也只不枉死许多人罢了?师弟你何苦如此,岂不是害人不浅?可说徒劳无益,你何苦这样傻?”袁承天道:“有时我也心灰意冷,便想放弃,——可是九泉之下先祖袁督师他决然不会答应,偏是我的爹娘也不会答应,还有袁门弟子也不会答应,还有千千万万的汉人百姓也不会答应!师兄你知道人与禽兽之区别么?——人之所以为人,因为人有理想与信念,有忠孝仁义和礼仪廉耻,而禽兽只有杀戮,其它故且不论。我虽不孝,不堪大用,但是肩有千斤重担,我不争谁去争?难道要我忍心看袁门弟子死于敌人屠刀之下,而置之不理?如果那样做话,我也不是袁门后人了!”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好一个我也不是袁门后人了。果然豪气干云,是个英雄人物,不辱没先人之威名,——只是却有一事这位袁兄弟你却不明白,天下之天下是有德者居之,而非一人一姓一家之天下,所以当年我们满洲人顺天应人,所以得有天下!而现在天下只有你们袁门一干人重偏偏逆天而行,可说不识时务,不知进退,以为这样可以恢复家国,其实只是形同做梦,决然不会成功,非但不会成功,而且还要死人众生,可说不义之举,枉害天下生灵!”这话听来似乎也不无道理,可是细究却又不对,譬如见恶人行恶事,我们都不反抗,只待他将来寿归正寝不成,这样说来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天理公道可言,岂不是人吃人的世道?所以袁承天不敢苟同。清心格格见这说话之人是杭州将军巴颜——可以说一方大员,亦是朝廷封疆大吏,位在提督、总督之上,威权可以节制杭州上下官员,皆要听命于他,否则轻则罢官,重者入狱,所以人人敬畏,不敢忤逆于他。他虽是朝廷命官,而可以不听命于朝廷,可以便宜行事,可说杀伐皆在我手,看谁人敢说半个不字,是以目中无人,看别人都如蝼蚁,尤其他身为满洲人,心中很是蔑人汉人官员,总以为他们必有二心,对朝廷表面言听计从,实则另有鬼域心肠,不可不防,所以他对待手下汉人官吏便极为苛刻,而对他们族人格外开恩,虽然军营中汉家儿郎不服,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有忍辱含羞,得过且过,所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例行公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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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传书虽身为一派掌门,然而在巴颜将军面前也要听命于他,因为他受朝廷欶封,所以也可以说是朝廷命官,所以有时也要回避。巴颜将军又道:“适才我恰巧听见傅掌门所言,可说是金石良言,这位袁兄弟年纪轻轻,便升任袁门少主,可说前途不可限量,大有作为,只是而今朝廷恩准只要袁门归于朝廷,对以往之事既往不纠,否则可要……”他下面的话自然是格杀毋论。袁承天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所以两位好意在下心领,只是我不能自毁志气,袁门决然不会受降于朝廷,因为人各不同,所以天地正气常有而不至湮灭也!想我先祖袁督师当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然大志未酬,事不成功,以至遗恨百年,可是他的令名依旧感醒世间不自觉醒的人,——虽然而今大好山河沦陷于夷人,但是我想终有一日拔开云雾见青天之时!”巴颜顿时大怒,喝斥道:“大胆忤逆之言你也敢说,如果让今上听到只怕性命难保,你难道不知道普天之下,普非王土;率土之滨,普非王臣!而今是我爱新觉罗氏之天下,岂由你们胡作非为?”袁承天却道:“天下乃仁者天下,有时君主德不配位,以逐天下逐鹿,庶民遭殃!你知道民间疾苦?你知道有人流离失所不得归家园?你知道他们有病无钱医治,只有自断其腿,以保全性命?你知道贪官污吏横,上命不达,以至民怨四起,哀哀可怜我天下民众,多在苦难辗转流离中!是天地不仁?抑或是天意如此?人人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何不眷顾天下子民?”巴颜将军见袁承天说得沉痛,悲天悯人的样子,说道:“天下尽有不公的事,岂是你所能管得了?”袁承天道:“但求力所能及也就是了,其它且交于天意!成败荣辱一念间,乱世有人成英雄,有人都甘愿出卖自己的邦国,为夷族效力,忘却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甚为可耻!”忽然有人道:“好一个忘却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甚为可耻!”话音一落,一人转身而来。巴颜和傅传书忙恭身退下,——原来是嘉庆皇帝——他听袁兄弟适才一番非但不恼,反而欣喜,心想:袁兄弟不忘初衷,还是桀骜不驯的样子,比之朕之朝堂那些唯唯喏喏之辈可要强之万倍!
袁承天和清心格格见嘉庆皇帝出现都是怔了怔——因为他们实在未料到皇帝这时会出现在这里,实在出乎意料。嘉庆皇帝见她与袁承天在一起也不生嗔,因为他从来喜怒不形于色,亦有隐忍之心,对于摄政王有不臣之心,谋夺篡位之举视而不见,不是不管,而是等待时机,一待机会转来,便一举将其拿获,清除内外诸患,重振朝纲!平昔他不显山不露水,懵懵憧憧,仿佛不通时务,不理朝政,将处理奏折的事交于自己这位皇叔摄政王全权处置,不欲过问,以至朝中只知有摄政王而不知有皇帝之说。恭慈太后闻讯,几次密召皇帝,痛斥其非!嘉庆皇帝不欲走露消息,如果并非对恭慈太后说出实情,只是推脱说自己年少无知,至于军国下事更是不知就里,让皇叔多铎处置未为不可,所谓疏不间亲,外人也无从置喙,最后便对太后说儿臣省得事!他之所以对太后也如此隐瞒,便是害怕她走露消息,因为太后身边也难免有摄政王安插的人,所以还是处处小心为是,因为谨小慎微总然不会错的,虽现在忍辱,将来总有一日将之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