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章 水龙长吟.鹤唳九天

英雄吁天录 剑南生 5182 字 2个月前

嘉庆皇帝见袁承天风彩一如往昔,只是久经忧患便见神情更加地坚毅,风霜依旧摧不老容颜,眉宇眼角虽有沧桑,可是眼神依旧清澈如水,仿佛眸子之中,中有神灵,只是看世间万物皆是悲伤,总有离世之感,虽有济世之能,却无理国之才,虽济世为怀,念天下苍生之苦,而无救倒悬之手,犹如当年袁督师苦心经营辽东多年,习兵练武,欲拒满洲人于关外,奈世天不随人,空让英雄遗憾!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也许天教他满洲人该得有天下?亦非人力所能改变运数,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嘉庆皇帝见清心格格看袁承天的神情透着依依不舍,心中一痛,自己当初不该一意孤行让清心下嫁将军府,那个不堪大用的海查布,怎能与这位袁兄弟相提并论,一个是玉宇惊鸿,仿佛神仙中人,不是尘世所有,是为天煞孤星,虽然一世孤独,然而性情桀骜不驯,与众不同;自己贵为紫微星座,坐拥天下,可是与他这天煞孤星犹有不及,因为他悲天悯人,看万物皆有生灵,处处卫护别人周全,独独忘了自己才是世间那个可怜的人!

巴颜将军不知嘉庆皇帝早己与袁承天相识相知,见皇帝只管沉吟,并不言语,不知所想。他斗胆向前跨进一步,低声道:“皇上,他可是朝廷海捕公文缉拿的忤逆乱党袁门的头脑——袁承天;——莫若让属下出手将其拿获?”嘉庆皇帝不以为忤,说道:“朕自有分寸,无须你多言。”巴颜将军殷勤却吃个没趣,便讪讪退下,只是心中犹有不服,他着实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对一个忤逆乱党这样怜惜,其实他又哪里知道嘉庆皇帝从来看袁承天如手足,因为在他心目之中这位袁兄弟是位不世出的英雄,远迈前代,直追先祖袁督师,可说是世之罕有,所以他对他从来宽人待己,不欲伤害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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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巴颜将军如此说辞,知他好意,一心为朝廷,所以并不生嗔,转首只见那昆仑派掌门傅传书正执剑而对,似乎只要皇帝下令,随时随地便要刺杀袁承天,心中丝毫不念同门师兄弟之谊,可说无情无义之极,便心生厌恶,心想前代掌门赵相承一世英雄,怎么教出这样不肖的子弟?他的小师弟袁承天却是侠义为怀,从来不以己危为念,总是敢为人先,有时舍生取义亦在所不惜,两个人同是昆仑派门人,同是赵相承调教出的弟子,一相比较却相差如此之巨,不得不让人感慨,有人忠义乾坤,义气千秋;有人却为宵小之辈,总是时时刻刻想着害人的计谋,人与人之区别如此之大,有时让人无法可想。

嘉庆皇帝看着袁承天,又恨又恼,恨之他偏偏与朕为敌,总是不知悔改;恼之者是他的袁门弟子在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生事作乱,此起彼伏,让官兵防不胜防,一时焦头烂额,朝廷颇有苦不堪言之状,自己身为皇帝,只有尽力安抚臣下,稍安毋躁,只待时机,将其上下头脑一网打尽;其实在他内心却不是这样想,只是安慰臣下,因为袁门首脑是袁兄弟,他怎么也不会绝情绝义,于以诛杀,只是暂缓之计;可是偏偏是摄政王多铎暗中鼓动朝臣要皇帝下谕,召命各地有司衙门官兵尽出,誓要将袁门中人格杀殆尽,在他口中是所谓除恶务尽,否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只怕将来一发不可收拾。嘉庆皇帝被其上下朝臣挟持不得不下谕天下各处衙门官兵会同捕快缉拿朝廷乱党归案,一时之间天下哗然,天下大有人人自危,不敢谈及袁门,惧怕惹上无妄之灾!当然这些事情袁承天也时时收到帮中弟子飞鸽传书,得知朝廷的举动,先前他还自疑这消息不确切,待沿路之上见到海捕公文便信然了,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滋味,是一种恨意上来?可是想想可不是么?自己袁门与朝廷为敌,难道清廷还要温柔待之,天下焉有是理?历朝历代的皇帝谁也不会允许有人祸乱天下,总是极尽所能防患于未然,扼杀于萌芽之中,这嘉庆皇帝自然也不能例外,换做谁都会如他那般,捕杀忤逆乱党!

嘉庆皇帝道:“袁承天……”他当着臣僚的面自然不能亲切称之为袁兄弟,私不犹可,因为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不能失了体统,是以面上不嗔不怒不喜不乐,“你领导袁门与朕为敌,实在不肯?朕一向念天下苍生为重,众生平等,每有天灾便开赈救济天下万民,而你等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朕的这些功绩你们总是忽略不计,只念着旧日山河,故国明月,却不想今朝的恩德,这难道不是舍本逐末?朕爱万民,体恤天下民众艰辛,是以免除苛捐杂税,心想与民休息,天下满汉一家不好么?可为什么你却非要一意孤行不可?难道非要天下生乱,祸端又起,血流飘杵?”

袁承天见嘉庆皇帝眉角眼中恨意多于怜悯,知道袁门所作所为有时未免过激,这也是近年来自己少于约束,他们各自为政,有时妄自尊大,便不计后果,所以便激怒朝廷,以至让摄政王有了把柄,可以挟持皇帝下诏天下有司衙门捕拿袁门弟子,不问情由一律杀无赦,这样一来袁门与朝廷矛盾更加不可调合,大有鱼死网破,不死不休之状,这也是多铎所希望看到的,因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那一方吃败,对他都是有利的,如果朝廷官兵吃败,他可以趁机在朝廷坐大,收络朝中官僚为我所用;假若袁门败北,官军占了上锋,那么袁门势必恼恨嘉庆皇帝,因为诏书是由他所下,所以既便他们恼恨也是皇帝而不是自己,他们之中有死士行刺也不会寻自己,而是潜入禁城行刺于今上,可说将皇帝置于危城之内,自己摄政王却可以全身而退,不伤分毫。可是这是万全之策,所谓鱼蚌相争,渔翁得利,不可谓不绝妙计策,每每想到此处,摄政王多铎梦中都要笑醒!

袁承天听嘉庆皇帝一番说辞,心想他虽说的似乎有道理,可是也不尽然,因为每个人都有不同信念和理想,自然不能苟同。他向前走近一步,说道:“在下虽为袁门首脑,都一力约束门人弟子不得滥杀无辜,可是也难免有不孝之辈,其实在所难免。我虽不才,但是有时或忘国家!亡了国的人,哪里是家?寄人篱下,不过苟且偷生,如果人人都学五柳先生,隐于南山,不过问世事,那么天下依旧在苦难之中?我们还有的自由?一手推开生死门,两脚踏翻尘世路……昔日黄巢称英雄,尔是英雄谁是贼?……生平行止难定论,大地苍茫任浮沉?……皇帝你不知道人在忧患苍茫中,迷失而不自知?所谓英雄,百年之后谁知?”

嘉庆皇帝见他神色多是忧患,不见欢喜,心中失落也多,不由自问:难道朕错了?巴颜将军听他大言炎炎,不由心中生嗔,心想:皇帝也是,焉有时间和他罗唣?便伸手将旁边一名兵士手中红缨长枪夺在手中,低声向皇帝问询:“皇上让臣下拾掇他?”嘉庆皇帝待要回绝,转念一想不成,自己总然不能下场,那样有失体统,于理不合,便默许,他亦有意要看看这位袁兄弟武功是精进了,还是退步了?所以退后,让这巴颜将军上阵。清心格格见皇帝哥哥并不出言阻止,反而让这巴颜将军出头,心下生恼,心想:皇帝哥哥,你难道忍看袁大哥受伤你便开心?

嘉庆皇帝低声道:“清心你还不过来,成何体统?”清儿格格眼见四周此时已布满清兵,心想也对,自己这样置皇帝哥哥于何地,便讪讪离开袁承天,不忘回眸望,只见袁大哥犹自看着自己,满是关怀之情!傅传书持剑看到这情形,气得无以复加,心想:小师弟凭什么有此福气,得到清心格格的垂青,你说可恼不可恼?只是这也是无法可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