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对身旁的一位委员使了个眼色,那位委员也无奈地站起身,举着手上一份长达五尺的质询清单说道:
“好罢,波拿巴阁下,针对您的论文,我们确实有许多问题需要和您进行探讨...”
那位委员看向清单上的第一个问题,大声念道:
“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您在论文中声称,电与磁是一体的;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谬误,波拿巴阁下,难道您没有拜读过吉尔伯特博士的着作吗?电与磁是根本没有关系的!”
吉尔伯特博士是一位十六世纪的英国物理学家兼皇家医师,他在《论磁》一书中表示,尽管电与磁有着某些相似性,但二者之间是完全没有因果联系的。
由于吉尔伯特在磁学上有着相当权威的地位,这些评定委员们在看到劳伦斯论文开头就将电与磁混为一谈时,就立马认定了这是一篇毫无根据的狂言妄语。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质问,劳伦斯仍是笑意不减,摊手说道:
“空口白舌地向您解释这个问题也许有些困难,或许我可以用实验来作证我的观点?”
作为主审委员的达朗贝尔院士看了一眼劳伦斯身后那些罩着黑布的实验器械,小有迟疑之后还是允许了劳伦斯进行实验演示,虽然他也不觉得劳伦斯能够变出什么戏法来佐证那荒唐的论文。
路易十五立刻将好奇的目光聚焦在了劳伦斯身后的长桌上,国王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贵族一样,他们对学术研究并没有什么兴趣,但也会为了寻求新鲜刺激而去观看学者们进行科学实验。
在此之前,路易十五就观赏过一场莱顿瓶的放电实验,当时七百多名修道士手拉手排成了一条两百多米的长队,当队首的修道士遭到放电之后,七百多人几乎同时受到电击而跳了起来,据说国王本人也对当时的场面惊讶的合不拢嘴。
劳伦斯转身将桌上的黑布揭下,桌上除了一堆看不出用途的机械部件和几个莱顿瓶之外,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几座二尺高的金属堆。
达朗贝尔院士微微皱眉,将鼻尖的眼镜往上推了推,仔细看向那几座金属堆。
那金属堆是由多层的银和锌叠合而成,其间隔有浸渍了某种化学药剂的物质,每一座金属堆的下方都外接了两条涂了漆的银线。
达朗贝尔院士皱眉观察了一会儿,即使渊博如他也没有看出来这些高塔一样的金属堆有什么用途。
“天色似乎有点暗了...”
劳伦斯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毕竟是冬日,还没有到傍晚时分,太阳就已经快要落到了西山之后。
达朗贝尔院士看了看略显昏暗的会堂,这样的光线确实很难让后排的观众看清发言台上的一举一动,于是对一名科学院的官吏颌首吩咐道:
“去取几盏煤油灯来放在波拿巴阁下的桌上...”
还不等那官吏动身,劳伦斯忽然摆手道:
“不用麻烦了,达朗贝尔先生,我这里有光源,拉瓦锡先生,请帮我安装一下。”
说罢,在达朗贝尔和一众贵族疑惑地注视下,劳伦斯将几个拳头大小的球形玻璃罩递给了一旁的拉瓦锡。
“这...这是什么新式的油灯吗?”
达朗贝尔院士的目光紧盯在那几个密闭的玻璃罩上,只见那玻璃罩中似乎还有一根碳色的丝状物,他可从来没见过任何一款灯具是这般造型。
前排的观众以及评审委员们同样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能够看清,那玻璃罩中可是没有任何灯油的,而且玻璃罩是完全封闭的,这样怎么可能让灯芯持续燃烧呢?
只见拉瓦锡熟练地从那高塔一般的金属堆上拆卸下来两层,而后将下方延伸出来的银线链接在了玻璃罩下方的触口之上。
在所有人惊讶地注视下,那玻璃罩中的碳丝迅速变红,仅仅几秒钟之间,那灯丝就已经如同是足足燃烧了一个小时的煤炭一般。
然而,还不及人们仔细看清那抹暗红色,灯丝又在迅速地升温之下变成一片刺眼的白炽色,与之同时散发出的光芒更是如同几个小太阳般,瞬间照亮了大半个穹顶会堂。
观众席中,伴随着那光芒映照在会堂里的每个角落,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立马充满了整座会堂,这并非是人们刻意的欢呼,而是发自内心的、下意识的惊叹。
在这些贵族和绅士们看来,即使是自家宅邸中那直径五米的三层水晶吊灯塔,在这几个玻璃球所发出的光芒面前也会显得黯淡无比。
而在大理石看台之上,路易十五更是被那耀眼的白光刺得隐隐有些睁不开眼。
在这位国王六十五年的奢靡人生中,他见识过无数的奇珍异宝,也无数次在镜厅里体验过亮如白昼的感觉,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区区几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罩就能映射出如此耀眼的光芒。
“上帝啊,劳伦斯是将太阳带到会堂里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