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所剩下的最后一派,其实人不多,多是兵部官员,那些都是从沙场上退下来的老将军,血气仍在,坚决要和妖族死战到底,但实在是没有话语权,讲道理又说不过那些文人,在朝堂上,其实只能干瞪眼。
“关于迁都一事,朝堂议事已经七八次了,但太子殿下一直坚决反对,但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朝臣们虽说没兵武谏,但死谏这一套,太子殿下不是陛下,扛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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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恒叹了口气,说道:“大概天底下除去陛下之外,任何一人,在这种情况下,都很难一言而决。”
陈朝点头,轻声感慨道:“他做得很好了,放在太平世道,会是个很好的皇帝。”
李恒惋惜道:“可惜现在这风雨飘摇,山河快要破碎,是不是有些过于软弱了?”
陈朝摇摇头,“我会给他一个太平世道。”
李恒想了想,说道:“既然你来了,我也不用去浪费口水了,我马上北上。”
陈朝看了一眼这位大太监,沉默了很久,但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恒笑道:“怎么?看不起我?虽说我只是半个男人,但好歹也是个男人。”
陈朝摇摇头,“天底下很难有比李先生更像男人的男人了。”
……
……
皇城里有座不太显眼,甚至有些偏僻的宫殿,叫做芷萝宫,早些年一直都是用来发配不受宠的妃子的,只是大梁皇帝入住宫禁之后,后宫就皇后娘娘一人,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妃子?因此这座芷萝宫早在那个时候开始就封存起来,无人居住。
如今这位的以方外修士身份入主后宫的太子妃,因为是在方外修行多年,喜静不喜闹,因此在挑选宫殿的时候,就选中了这座芷萝宫。
太子妃吴心月倒是很满意这座芷萝宫,只是那位太子殿下,时不时会打趣提起这座宫殿实在是有些偏僻了,每次跑过来都要花些时间,不过即便是太子殿下这么说起,这位太子妃也好似没有打算更换宫殿的打算,太子殿下又是明摆着继承了大梁皇帝的痴情,因此也并没有当回事。
这会儿议事大殿那边吵得激烈,但这边芷萝宫就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一身宫装的吴心月坐在镜前,只是目光却是一直盯着那柄摆放在梳妆镜上方的寻常飞剑,神色不太自然。
她是忘忧境,但却不是剑修。
有女官急匆匆从外面小跑而来,来到门口之后止住脚步,低下头。
“那边怎么样了?”
吴心月的声音没那么平静,隐约能听得出来有些怒意。
女官连忙说道:“殿下那边,朝臣们一直在争论,但好像……”
“好像什么?”
吴心月转头看向那位女官,眼神有些锐利。
女官低着头,“好像支持迁都的朝臣更多,局面有些乱,殿下都压不住了。”
吴心月听着这话,不发一言,站起身取下梳妆镜上方的那柄飞剑,提剑就往外面走去。
一看到吴心月这个样子,在这里候着的几位女官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吴心月面前,齐齐说道:“太子妃,不可啊!”
吴心月被几个女官拦着,皱着眉头,“让开。”
领头的女官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太子妃,摇头道:“太子妃,太祖高皇帝有祖训,不让后宫干政,太子妃您这会儿要是去那边,是违背祖训,要出大事的!”
当年太祖高皇帝的设立这祖训的时候,是有前朝后宫干政的前车之鉴大梁皇帝登基之后,那位可以和孝慈皇后并肩的皇后娘娘将后宫梳理得井井有条,从不过问国事,因此朝中十几年没有关于这件事的奏本,但在这位皇后娘娘之前,其实大梁朝这两百多年里,有好几任皇后,都是被御史弹劾过的。
吴心月怒道:“那本宫不做这个太子妃还不行吗!”
对于太子妃之位,吴心月当然没那么在意,她就是见不得一群一大把年纪的家伙,这会儿联合起来逼迫自己的夫君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那女官苦劝道:“太子妃,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太子殿下考虑一些才是,殿下此刻尚可据理力争,但若是太子妃过问,殿下就真是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即便不考虑太子殿下,也要考虑皇孙啊!”
那女官在宫中多年,早些年就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女官,这么多年过去,耳濡目染之下,她自然对于这些事情也有了一份自己的见解。
吴心月听着这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一把便摔了手里的飞剑,一双眼睛竟然水雾弥漫,显得有些委屈的太子妃咬牙道:“我看不得有人这么欺负本宫的夫君!”
女官们不敢说话,但其实也明白,眼前的太子妃很多时候其实没把自己当成大梁朝的太子妃,只把自己当作太子殿下的妻子,要不然也不会这般。
这自然是太子殿下的福气,但是身在皇室之家,做事要有章法,绝不可能随心所欲。
“太子妃,宰辅老大人入宫了!”
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位女官急匆匆跑来,带来最新的消息,那位早在数年前便辞官的宰辅大人,在听闻如此大事之后,竟然是强撑着从病榻上爬起来,被人抬到了皇城里。
吴心月皱起眉头,喃喃道:“他也要支持迁都吗?”
虽然才入宫不久,但吴心月也是花了心思去了解朝局的,她知道这位老大人虽然已经辞官,但做了那么多年的宰辅,在这朝堂,他的影响力自不必多说,如果他也支持迁都,只怕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根本没有法子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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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吴心月的自言自语,女官跪着,不开口,是不知道说什么,也是不敢说什么。
吴心月忽然转过身,看向北方,一双眼眸里,满是希冀。
……
……
此刻的议事大殿上,朝臣们好像已经决意要在今日得到一个明确答案,因此即便是在看到太子殿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后,也没有人停下。
一位刑部的侍郎脱下官帽,跪在地面,郑重说道:“殿下,如今北境长城告急,妖族说破城就破城,不过是些时间问题了,一旦北境长城告破,妖族走新柳州,就是如履平地,我们北方无险可守,要不了多久,妖族必将来到神都城下,到时候殿下还想迁都,可就晚了!我大梁两百多年的基业,不能毁啊!”
那刑部侍郎说完这句话,直接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轰然一声,直接便是头破血流。
而在他之后,又有二十多位官员同样摘了官帽,重重叩头。
“太子殿下,我大梁朝的基业为重,迁都之后,至少还能保大梁半壁江山,之后再割让几万里疆域也好,还是就将新柳长平瀛洲等地都给妖族也好,始终还能保持国号,日后才可徐徐图之!”
“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祖宗的基业不能说不要,就都不要了啊!”
“殿下,再过几十年也好,还是百年也罢,一旦国力恢复,我们还能北伐,还能收复故土!”
殿内朝臣的声音此起彼伏,支持迁都的朝臣,实在是太多了。
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兵部官员们听着这话,勃然大怒,一位曾在边军中效力的老将军直接一巴掌就拍翻了其中一个朝臣,破口大骂,“他娘的,什么徐徐图之,前朝割让漠北三万里的时候,那帮没骨头的家伙是不是这么说的?结果呢,漠北三万里还没拿回来,这他娘的妖族就又来了,丢了半壁江山,在你们这帮子文臣嘴里怎么就这么轻飘飘的?那他娘的是几州之地的事情吗?不要新柳州,不要长平州,不要瀛洲,说得轻松,可他娘的你们让这几座州府的百姓怎么活?别的不说,就说新柳州,他娘的,咱们大梁两百多年里,死在北境城头的新柳州青壮有多少人,你们知道吗?一代又一代人都把性命丢在那边了,现在妖族要南下,你们他娘的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要把新柳州让给妖族,那他们呢?怎么算?白死了?他们要是朝廷会这么做,他们难道不后悔为这么个朝廷卖过命?!”
老将军一边说,一边泪流不止,“我们这些当兵的,守不住那座长城,让百姓们受苦,是我们没用,但朝廷不能就这样不管他们了,他们是我们大梁的子民啊!”
随着老将军的老泪纵横,一众兵部官员都哭了起来,抽泣声一时间胜过了一切。
“殿下,我朝太祖高皇帝立国至今,两百余年了,不算殿下,到陛下而至,四代君王,从未向妖族低头过,难不成到了殿下这里,就要低头了吗?殿下,您身上可流着的是陛下的血,流着陈氏的鲜血,镇守使大人尚可在北地说要做死国第一人,殿下难道要弃国而去吗?!”
这帮人,大部分都是从边军中退下来的,为大梁守了半辈子的大北境,如今回到了南方,本该在兵部熬几年就可以颐养天年,但此刻面对这样的局势,这帮武夫,着急和委屈一下子涌上来,自然也哭了。
这本就是很罕见的事情。
太子殿下脸色很难看,眉头皱得很深。
他想说些什么,但每次要开口,就有朝臣把他的话顶了回去。
他还是太年轻,相比较起来也太软弱,如果是那位皇帝陛下坐在这里,这些朝臣不会有说话的机会,只会被拖出去。
就在大殿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有内侍的声音响起来。
“启禀殿下,宰辅老大人,入宫了。”
本来无比嘈杂的大殿,此刻忽然安静下来。
当朝的宰辅大人在大殿里,那么这位宰辅老大人是谁,没有人想不明白。
只是听说老大人今年以来就已经命如悬丝,许多朝臣都去看过,知道并不是假的,可既然这样,老大人又怎么能入宫呢?
太子殿下很快回过神来,开口道:“宣。” 「这几天身体确实有点难受,今天也没彻底好,还是不能一直断,断两天也不好意思,所以今天写了个大长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