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话音刚落,甲板上一片匆促奔跑脚步,接连几次不分先后的跳水在舷外溅出漂亮水花,没赶上的水手们就地开盘下注。
这一嗓子不仅喊出了帮忙的,听到有乐子的船员比克拉夫特和马丁更快地赶往上层,凑到船舷边加入围观行列和赌局,各自为下注的选手加油,对他们的泳姿评头论足。
事情很快向闹剧发展。身手矫健的水手们不少生在特姆河畔较温暖水域,从小的娱乐项目就是游泳,捞个落水的人对他们而言既没有难度,也没有严肃感。
马丁当先挤开人列,提着手弩赶到船舷边,最快的一位选手已经快赶上了那团沉浮的身影。目前看来沉多于浮,水花逐渐变小,不过应该不妨碍水手把人捞上来。
气氛非常热烈,赢家得意地收取一两个铜币的筹码,同伴们笑骂着下注对象,交出了钱币。马丁依旧持弩观望,克拉夫特严重怀疑如果目标再次活动起来,他会不顾误伤风险补上一箭。
不过暂时不用担心这个了。一名水手扎入水面下,再浮起时已经穿过腋下勾住了胸口。在后来的同伴没有直接折返,而是稍作停留,照应着他托起落水者的身躯往回游。
舷边的水手放下绳梯,迎接他们上船。
整个施救过程十分顺利,不存在普通落水时慌张拉扯救援人员的状况,给水手们省了不少力,那家伙就像昏死过去了一样,顺从地由着水手们把他拉回了船边、提上甲板,连帮手都没用上。
一切都很好,优秀的技术、及时的反应、有团队合作精神和安全意识——如果施救目标没事就更好了。
克拉夫特赶到落水者身边,敏感的职业嗅觉当即察觉到了情况从各种角度来说都不太妙,一种惨澹的苍白成为了皮肤主色调,胸廓呼吸运动停止。
手指在气管外两指位置搭了一会,几乎让人感觉是搭在一块刚解冻肉上,冰凉的温度下没有任何搏动迹象。
按道理根据救治流程,如果他还希望这家伙能开口说话,应该立刻给他清理气道、开始心肺复苏急救,然而那两支弩箭命中的部位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第一支命中的弩箭,也就是破坏他游泳姿态的那一支,扎在了大腿上,让没有忍耐疼痛经验人基本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原地扑腾。紧接着是第二支,从背后肩胛角附近大概第八肋间隙穿通,制造了一个开放性气胸,再斜向前上进入两肺间的纵膈。
至于纵膈里的东西那可多了去,食管气管主动脉,心脏在差不多水平面上。不可能放着这玩意在里面搞胸腔按压,又没法拔出来,紧急手术也解决不了这么复杂的情况。
简而言之,等死罢。
哦,好像不用等了,八成是已经死透了。
看清落水者状况后,刚还围着看热闹的人立刻散开一圈,注意到马丁手里夹着弩箭的凶器。
“这个该死的异教徒在食物里下毒,意图谋害主的信徒。”
很好,先做个分割,定性为异教徒作桉,把自己跟在场其他人划分到同信仰身份认同群体,这么娴熟的操作,一看就是有这方面经验的暴力组织机构成员。
其实不用解释那么多的,如果一个人不仅有佩剑、随身带一把便携弩,还大大方方地站出来表示人是他杀的、悬赏打捞,那不难理解他有特殊身份和正当理由,或者说你最好承认他的特殊身份和正当理由。
气氛有些僵硬,水手们不确定是否应该放任马丁的作为,他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实际证据的样子。直到被惊动的船长赶到现场,从水手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经过。
“异教徒,下毒?那可真是糟透了……”
“他在我的果盘里放了一把毒果。”克拉夫特站出来解释道,物证保留了,但没有人能证明来自死者。靠他通过威廉跟船长间接认识的关系,还算有可信度。
船长很想把这个马丁直接丢下船去,但看在牵涉朋友的朋友份上,再加上对方身份明显不普通,还是得忍一忍,承担起水上临时裁决者的职责,“我需要看看那些果子,还有他房间里的东西。”
“下次靠岸时我会负责跟港口管理者做出解释,我们正在追捕这些家伙,希望下船后不会有人多话。”当事人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轻描澹写地把弩收回袍子下,还有反客为主的倾向。
实际上事情已经结束了,船长确实有临时水上裁决权,但绝对不包括一个看起来就很危险、大有来头且不愿透露身份的人,既然这人那么自信当地长官不会对他怎么样,那就丢给当地港口长官吧。
“不要动尸体上的东西。”马丁甩下一句话,与船长前往舱室,脸色不太好,也许他更愿意看到捞上来的是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