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传递出去后,堂外两人闻声也都窃喜,虽然不指望从轻发落,但总好过就这么长跪僵持下去。然而当他们想要站起身来时,却顿时因为手足麻痹而又摔落在地,要靠着卫兵们入前搀扶,这才颤颤巍巍向门内行去。
眼见两人入堂,高澄直在席中伸手向着他们鼓起掌来,眉眼之间满是讥诮,口中则冷笑道:“相识不算日短,近来才知两位好客,礼迎礼送,很有待客之道啊!”
两人听到这话后,神情更是羞惭不已,各自以头触地并颤声道:“臣等职在留守,却有负大王所托,使得贼人作乱近畿,实在罪无可恕、死不足惜,恳请世子降罪……”
“既然知道罪无可恕、死不足惜,王驾归来已有两日,怎不见伱两位践行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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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仍是不客气的发声讥讽。
堂下两人听到这话后更是无地自容,作为城防主要负责人的厍狄干本就自责不已,这会儿再被世子如此讥笑挤兑,当即便夺取身畔一名卫士佩刀,旋即便要回刀自刎,却被旁边卫士眼疾手快的给扑倒在地。
高澄眼见这一幕,眉眼间戾气更浓,直从堂中行走下来,抬手抓住仍被厍狄干握在手中的刀背,口中冷声说道:“今先不言公事,姑夫你对我怨气很深啊!贼人捉刀向你,不见你羞愤投阵。
我今戏言两句,竟让你不欲生对。天地之间何其广大,若真心存死志,何处不能遂愿?但你偏偏自处我耳目之内作此姿态,是要以此陷我于失亲不义?”
厍狄干本就不以言辞心机为长,听到高澄这一番诛心之言,心情更加的跌宕难平,以至于涕泪满面、悲不能言。
高澄用力夺出厍狄干手中刀,持着刀背将刀柄递向高岳,转又冷笑道:“清河公是否也需一刀?”
高岳听到这话后自是无言以对,只能深拜于地,将脸庞埋在两臂之间。
见高岳并不接刀,高澄才又转手握住了刀柄,挥起刀来直将那名失刀护卫砍翻在地并怒声道:“大意轻失自己的杀人之器,能不遭人反戮?告他家人,丧葬抚恤资用皆入广平公邸中收取!”
堂内众人眼见这一幕,无不噤若寒蝉,自有卫士面无表情的入内将那横死当场的失刀卫士的尸体给抬走并将地上的血渍擦拭干净。
这会儿高澄又回到了堂上坐定下来,并将那刀搁在了案上,然后又垂首望着两人说道:“两位皆是户中的亲属,创业以来便捐身用命、劳苦功高,我也多有耳闻目睹,因此常有感怀,较之别类都是高看一眼。
因我近年来多数时间在朝,相见不如往年时多,情义难免是有冷落。但这并不是你们放纵自弃、不肯助我的理由!当下府中军政事务千端万绪,你两位非但不尽力协助、只一味跪拜前庭,使我情面难堪!
难道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一个薄恩寡义、不恤臣属、好以凌辱在事长者而立威的不智小人?又或者,我竟不配宽恕你们的罪过?前言有教,使功不如使过,再将前事相付,你们两位敢否保证尽职尽责?”
“这、这……世子,臣、多谢、多谢世子赦恩,必肝脑涂地,以报此恩。若再有分寸失职,愿受脔割而死!”
高岳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忙不迭叩首抢拜于地,口中涕泪哽咽道。
很快厍狄干也收敛了情绪,长跪作拜道:“老臣有失自控,合该遭受嘲笑。世子大恩宽容,臣舍命以报恩犹有余。不敢再愚昧自缩,唯俯首听命、万死不辞!”
连消带打既发泄了一下自己心中的闷气,又让这两人态度变得端正起来,高澄自知霸府事务远比朝中还要更加繁杂重要得多,如今父亲又风疾沉重,若是贸然解除两人留守职事,只会让局面变得更加混乱。
待将两人敲打一番又将他们官爵暂夺、以白身受事各归所职,眼看着今天事务已经处理的差不多,高澄便也不再继续逗留于直堂,带着心腹陈元康便又行入内府去探望父亲的病情。
此时的内府中,高王众妻妾儿女们皆聚坐堂中,各自都神情焦躁的左顾右盼,及见高澄行入进来,大多数都起身迎出,不敢怠慢这位眼下当家的世子。
高澄并不理会见礼众人,径直行入堂内向着自家母亲作拜,然后同母亲并坐在一席,视线在左近作尼姑装扮的大尔朱氏与独处一帷席中的蠕蠕公主身上流连片刻,眸光更显深沉。
“阿兄,我将共段氏表兄同赴邺都朝见,行前请问阿兄可有机要事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