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近来情绪本就多不稳定,喜怒无常,如今再被淮南送来的败绩战报狠狠刺激一番,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竭斯底里的癫狂状态。
在将之前劝与西魏和谈的几人怒骂一通后,高洋便又怒声喝道:“速、速召魏收入殿,为我作文,传檄召兵,讨伐贼羌!”
殿内几人闻听此言,无不脸色一变,但见皇帝癫狂盛怒的模样,一时间也都不敢劝阻,唯有杨愔见众人拒不作声,于是便硬着头皮入前道:“陛下息怒、请息怒,方今师旅新遭重创,邺下并无盛甲可用,此事诚宜从长计议啊!”
杨愔话音未落,高洋便又怒视而来,还没有等到他怒火发作,殿中侍卫的武将刘桃枝便大声道:“杨相公此言谬矣,邺北三台用役三十万,即便以十役当一甲,亦可作数万兵用,何谓无兵讨贼?主辱臣死,羌贼如此负义欺上,末将等皆欲杀之泄愤,士心大有可用!”
“桃枝当真忠勇壮士!”
高洋听到这话后,怒气冲冲的脸庞才显露笑容,他径直走下殿堂,直接抓下高演的帽子、杨愔的衣带,一并掷于刘桃枝的怀中,并又说道:“恨尔命薄,高位难封!但若能为我收斩羌贼,又何惜授尔名王之爵!”
刘桃枝没想到一句拍马屁的话竟得如此豪言嘉许,一时间也都惊讶的脸上不知该要作何表情,他捧着高演、杨愔二人的冠带,又扫一眼神情阴郁的两人,终究还是没敢随杆儿上的应承下来,而是忙不迭叩首道:“陛下渴否?臣为陛下进酒润喉。”
高洋听到这话后也是馋虫大动,于是便喝令进酒,在这遍布血污的殿堂中痛饮起来。而当受到召见的魏收匆匆登殿时,皇帝早已酣然,却仍不忘着令他快快拟写诏书檄文,而当魏收强忍着恶心挥毫写就,呈上御览的时候,高洋已经昏昏不知人事,一口酒水都吐在了檄文上。
修建三台的役夫自然是难当甲兵使用,尽管北齐仍然拥有强大的动员力,但国力也并非无穷无尽。虽说江东此战丧失的主要是河南、淮南等地的甲兵,但哪怕是最精锐的晋阳兵,也在去年年末刚刚同魏军硬干几仗,斛律金的儿子们都还未出热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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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算眼下便要发兵讨伐西魏,也根本没有合适的大将担任主帅。至于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则就更加的让人不能放心了。
高洋酗酒竟夜,待到第二天醒来之后,虽然不再叫嚣讨伐西魏,但却又下令严查境内陇西李氏宗属,意欲加以极刑。
然而一通搜查起来却发现,李氏族属尽数西去。这顿时又令高洋震怒不已,直接勒令扩散追查,不只李氏一族,就连与之有姻亲关系的人家也并不放过。
可是这样扩大的话,无疑是将所有的关东世族都纳入了打击范围之内。自北魏太和改革以来,胡汉上层媾和为盟,彼此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关系,若想将某一条连根拔起,结果就是会将整个世道都撕裂开一个莫大的缺口。
身为宰相、又同为世族代表的杨愔自然深知这当中利害,得知皇帝竟欲如此,忙不迭入宫苦谏:“衰德之门,竟生孽种。李伯山一人失义,实在不宜天下人为之捐躯!关东诸家虽有不肖,亦有贤德。崔氏太姬,若数渊源,亦为李氏女子所出,但其诞养国母,焉可罪孽论之啊!恳请陛下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