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发源于太行山西麓的肆州,一路东流穿太行而进入到华北平原,横陈于河北大地,乃是河北地区一条非常重要的河流。
随着时令转入深秋,滹沱河的水流也有所减少,有的河段因为胡乱的渠池开凿引水,都变得壅塞干涸起来,也使得整条滹沱河都变得淤泛不定,不如往年那般造福两岸。
河北地区拥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自古以来就是农耕发达、民生殷实的地区,北齐因为据有河北,也一度成为后三国实力最为强大的一个国家。
相对于关中方面还要辛勤的劝耕奖织、兴修水利,河北地区都不需要如何细致的治理便能获得可观的回报,这也向来都是北齐强于其他政权的一个深厚的物质基础。
同一时期的西魏北周只有在先后兼并了蜀中与江陵等地区之后,在物质基础方面才拥有了一定的抗衡能力,但是发展到军事上的压制又花费了很久的时间。
当然那是在李泰未曾参与的那个时空当中,如今的西魏政权将开拓的成果转化为战争潜力的节奏获得了极大的提升,到如今已经展现出全方面压制的实力。
定州原本也属于河北地区重要的农耕地带,但是由于大量镇兵的涌入,使得此地的农耕生产环境遭到了极大的破坏。
镇兵本就是鲜卑化的武装集团,无论生活方式还是社会组织形式都与农耕社会的汉人群体有着极大的不同,北齐也并没有在镇兵的基础上产生出府兵组织,所以定州在北齐的统治下便一定程度上的从传统的农耕地区退化为农牧区,大片的农田被撂荒而后成为牧场,农业配套的各种水利设施也都多有荒废。
虽然区域之内还存在着一定的耕织生产,但是相较之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牧场的扩张使得许多均田户成为了无土流民,这些流民又被镇兵集团所吸纳成为奴户。
鲜卑化的社会组织在河北这种传统农耕地带造成了一个比较奇特的现象,那就是高度的城镇化。这可不是后世的城市化,在当下时代中,城与镇都是属于军事单位,城人基本上就等同于从事军事行动的军人。
镇人多数从事军事行业,而受他们所控制的汉人奴户由于没有足够的农田从事生产,手工业便发展起来,导致定州一直到了后世隋唐乃至宋辽时期都是河北地区重要的手工业生产基地。
抛开区域的世风发展不说,如今的定州笼罩在一片战争的阴云当中,无论是定州城所在的中山郡,还是滹沱河所流经的常山郡,全都一派肃杀景象。
段韶对李泰还算比较了解,虽然魏军主力已经推进到了定州城下进攻这座城池,但是为了引诱井陉方面的齐军出战,李泰还是在南面布置了为数不少的兵力,主要都是在攻城战当中不太排的上用场的精锐骑兵,游荡在滹沱河北岸的一片区域之间。
魏军客场作战,本来不太容易在旷野之中建立起主动权。但是由于定州这里本身就高度城镇化的社会形态,使得齐人本身对旷野的掌控度就不高,民众多数都集中在固定的城镇当中居住,随着丁壮力量被抽调走之后,城镇中留守的多是老弱妇孺,不被魏军进攻便是万幸了,更加不敢主动出城去干扰魏军的行动。
魏军本身就拥有着方便易携的军粮,而在这农牧地区想要获取战马的干草豆粕等饲料也比较方便,在井陉齐军龟缩不出的情况下,魏军将士们在区域内恣意的纵横离合,仿佛回到了己方的主场一般。
不过为了示敌以弱,大部分的魏军骑士们在滹沱河北都是潜伏休养的状态,并没有太过高调的活动,只是与齐军之间维持着斥候追逐的互动,但实际上对区域的掌控要远远超过了齐军。毕竟土门关像是一个牢固的拴马桩,极大的限制住了齐军的行动。
土门大营中那一支齐军队伍在离开大营一段距离之后,便落入了魏军斥候的眼中,但他们只是远远的保持着追踪观望,并没有上前发动什么试探进攻。
这一支队伍约莫有七百多人,虽然相对于数万大军而言并不算是一支大队伍,但在旷野中已经是一个比较醒目的目标。大概是之前在军营中忍耐的太过憋屈,离营之后便不乏队伍中的军士对着远处的魏军斥候不断做出挑衅的动作并大声辱骂着。
这一支队伍策马疾行,只用了不足半个时辰便抵达了滹沱河南岸,他们并没有沿河岸左右巡视,而是派遣出十几卒员自浅滩处过河,其余军众则在河南岸下马休息。过河的齐军卒员也并没有四处游荡,而是目标明确的向着一个方位打马而去。
看样子,这应该是一支居住在滹沱河北岸城镇的队伍,离营外出想要看一看乡居有没有遭到魏军的袭扰破坏。
那十几名卒员很快便抵达目的地,是一座建造在山坡上的不大堡垒,看到堡垒仍然完好,城头上还站立着留守的乡亲,那些策马而来的卒员心中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快速上前用鲜卑语交流一番,准备要将留守的军士家眷们接应到滹沱河南靠近大营的地方安置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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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些军士之前被召集起来离开乡里,亲人们却留在乡中,暴露在了魏军的铁蹄刀锋之下生死未卜,使得这些军士们每天都忐忑不安。如今终于壮起胆来归乡探视亲人,自然也想趁此机会将亲人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