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跃民这时插话,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挺认真道:
“你要去一趟陕北,在我们插队的石川村,不用多,待上一个月,那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跟你们讲,我们住的那窑洞,那真是冬冷夏热,炕上虱子满铺跳,打个水得挑着水桶走上半个来小时山路,柴也得自个上山劈,烧火做饭,
农忙时节,大清早五六点就得扛着锄头出门,天黑才回来,儿子撒谎,真是累得跟孙子一样,
一回来,什么都不想干,衣服裤子都没力气脱,直接躺炕上睡觉了。
我们几个忙乎大半年,年底算工分,你们猜怎么着?一分没挣到,反倒还欠大队口粮钱,这特么不就是妥妥的杨白劳嘛。
要不是勇哥给帮衬着,哥几个就要去县城乞讨了,这可不是我叫苦卖惨,我们插队的石川村,都有十几年的乞讨经历,已经习以为常了。
其实这些忍忍就过去了,你们知道最绝望的是什么嘛。
我闲暇之时,会站在窑洞前的悬崖边,眺望着面前那绵延起伏的沟沟壑壑,上面寸草不生,入眼尽是一片荒凉寂寥,看多了,整个人都会觉得压抑、悲沉。
我在想着,难道我们真要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嘛?跟村里放羊的杜老汉一般,
放羊是为了什么?
挣钱!
那挣了钱干嘛用?
娶媳妇生娃!
生了娃娃呢?
让娃娃继续放羊。
我当时听到这些,整个人都震惊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人都是很机的说出来,
所以说,真正的悲伤不是泪眼婆娑,而是泪干肠断,真正的绝望不是悲痛哭嚎,而是麻木沉寂!”
说罢,包房里气氛一下就冷了下来,周晓白身下的手握住了一边对象的手,偏头看着对方,眼里尽是柔情和疼惜。
李奎勇微笑回应,轻拍了拍人手背,开口道:
“跃民,这可不是你性子,你看看,今儿大家难得聚一块,本该高兴才是,你这给搅和的,是不是故意的。”
钟跃民脸上挤出丝笑容,
“怨我,怨我……”说罢端起酒杯,道:
“我自罚一杯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