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守备月廪、心红、柴薪加在一起,是每月十两银子。
在鱼河堡蹉跎十年,也就才挣了一千二百两银子。
围住个参将这么挣钱?
贺人龙都想带着鱼河堡弟兄们出去干黑活儿了。
只是谁掏这笔钱啊?榆林镇未必出得起,出得起也不会舍得出,难道是米脂艾家人出三千两?
哪知道紧跟着就听杜文焕道:“他若心向朝廷,陛下与总督今议剿抚,纳银万两,给他个参将为国效力也无妨。”
贺人龙脑门儿冒汗了。
合着是让刘承宗出银三千两,再把艾穆放了。
刚才他还在想,自己怎么进刘承宗的大营。
过去该以何种心态与曾经的下属对话。
是恭敬一点合适,还是拿一点老长官的架子。
这会一听还是算了吧,打死他都不会进刘承宗的大营,带着这条件去,进去了就出不来。
他抱拳道:“大帅,若他不同意,该怎么办?”
“不同意?”
杜文焕显然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个区区家丁出身的草寇,我堂堂辖制固原榆林二镇的总兵,派人招抚你,你还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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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焕找不到拒绝的可能啊,转头看向周围的游击将军们,众人纷纷大笑。
左光先倒是没嘲笑贺人龙,只是抱拳道:“贺将军,前番李将军败于贼首,其部有把总马科逃回,言刘贼合万余乌合之众,以铳炮马兵破阵。”
“此番艾将军部下前来求援,说其有四千之众,兵甚利甲甚坚马甚多,还是借了来去如风的光,他自山西回还,想必掠取不少财货,参将很合适。”
贺人龙想想,倒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报四千人,散三千乌合之众,剩下一千人吃着兵粮屯于地方,其实也挺美的。
当下他抱拳道:“是,卑职知道了。”
杜文焕颔首笑道:“好了,既然如此,那杜某就在榆林等将军的好消息。”
在贺人龙退出总兵署大堂的时候,他听见堂中众将的笑声,还有杜文焕志得意满的要求众将练兵的言语。
“勤王之后,各部兵力空虚的很,尔等要抓紧练兵,以备将来大用。”
回鱼河堡的路上,贺人龙心乱如麻。
他已经放弃过去每年到榆林例行的索要军饷了,也不再请朝廷拨划修缮堡垒的工料钱。
尤其在见到堂中那么多游击将军之后。
那里面有些人,比如官抚民,人家的父亲官秉忠是杜文焕的老上司,曾经的榆林总兵官。
杜文焕待其如子侄,贺人龙是比不上了。
但更多人,位置在他之上,材力就一定强于他?
这是一次充满耻辱感的叩见,但贺人龙已经习惯了,十年来每次进榆林为军士索要军饷,都远比此次让他感到耻辱。
反倒是这次,他曾经的手下把参将围在小小的驿城里。
竟让他在心里产生扬眉吐气之感。
你们这帮位在我上的家伙们,也不过如此!
他脑子里开了扇窗,总想着做好自己的工作,在其位谋其事,谋了十年也没谋好,要想想别的办法了。
想到这,贺人龙在马背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身侧的亲信贺勇打马上前问道:“将军今天从榆林出来很高兴啊,是大帅有什么喜事么?”
“喜事,喜事倒还没有,贺勇。”贺人龙转头问道:“敢不敢去见见刘狮子?”
见刘狮子?
贺勇和前些时候在总兵官署的贺人龙反应一样,麻了。
见他这样,贺人龙不禁大笑,顿了片刻才说道:“过去你和刘狮子还算相熟,去见见他,杜大帅想让他纳三千两白银退军,看他愿不愿意。”
没等贺勇从呆滞中反应过来,贺人龙又道:“不论愿不愿意,这都是朝廷的事,如今刘狮子也是一方大帅,你不要与他争论,更不要威胁他。”
“只是带个话,否则你未必能活着回来。”
听了他这话,贺勇心中稍稍放松,若只是带个话,他觉得就没那么危险了。
毕竟过去,刘承宗出门打猎,猎到的东西除了官署要的肉,有什么能用得上,他都会还回去,从来没私吞过他的猎物。
按说俩人没私仇。
贺勇深吸口气道:“好,那我回去就准备启程,眼下他在文安驿围着艾参将,也好找。”
“对,你要去见见他。”
贺人龙左右寻觅,从怀里很心疼地摸出三两银子递给贺勇:“这些你路上拿着用,然后还有……还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