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像是以前一样说,都几把哥们儿,咱俩谁跟谁啊,还有什么抢功劳的说法吗?但现在有些往常随口说出的话就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兄弟,倒也没见过能互相捅心窝子的兄弟,在尼伯龙根里,他可是差点杀了林年。
在回到卡塞尔学院后他天天做噩梦,每天晚上洗手的时候都忍不住反复地洗,总觉得手里上全是血污,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都有些陌生,像是在看别的什么人,透过镜子对着表情呆板木讷的自己冷笑。
这三个月以来,他每天都在寝室里浑浑噩噩的,很多人都找他说过什么话,到现在他也记不清那些人跟他说过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脑袋每天都是嗡嗡的,眼睛一闭,要么是鲜血中沉浮着那一朵白色的花影,要么是大空洞那场就像梦一样的厮杀,那些怪物一样的吼叫,刀剑互相撞击的爆鸣,不断地在脑海内重播,简直就像是要逼他发疯一样。
听以前有经验的师兄说,这是典型的战后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经常被吐槽玩的PTSD,当患上了这玩意儿路明非才知道这个东西并不好笑,这种折磨简直让人发疯,如果不是他习惯了一个人自闭,正常人恐怕撑不了多久就得吞枪了。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不想去找富山雅史,就算“催眠”似乎对自己没用,但保不准他会忍不住说出那些压在心里的事情,尼伯龙根底下的事情早已经约定烂在肚子里,就让两个“S”级联手屠龙杀死芬里厄的版本在地上流传就行了,有些真相还是随着尼伯龙根的坍塌一起埋在黑暗的深处。
或许找林年谈谈会很好,芬格尔也无数次建议路明非去找林年聊一聊,可聊什么?
他该用什么姿态去见林年?
路明非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脸去找林年,那件事他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林年拦住了自己,没有被自己当时含恨愤怒的嘴炮给说服,让他真的杀了芬里厄,那么地上的所有都会被摧毁,那更是一桩谁也承担不下来的滔天巨祸。
而林年拦住自己的代价,就是差点被自己捅穿心脏和脊椎钉死在尼伯龙根里...那真的是在拿命拦自己,他有种感觉,那场战斗林年绝对是可以赢的,但对方却留手了——这反而让他陷入了更大的内疚和自责中,每天晚上都失眠到凌晨,在头疼欲裂中陷入浅浅的睡眠不断回味着难言的滋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四分之一的交换,说来可笑,那明明是拿来杀死龙王的代价,到头来,龙王的确也死掉了,可四分之一却用错了方向,如果不是自己被愤怒吞噬了心智,林年原本都可以上去地上顺带杀死耶梦加得吧?而不是放任耶梦加得躲藏了起来不知道在哪里酝酿着更大的风波。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所以才让后悔成为了一种绝症,路明非没脸去见林年,见到林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竭力地避开林年,像是在等时间来缓和伤口,但那伤口似乎却在渐渐的流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的苍蝇会在上面肆无忌惮地产卵,最后长出白嫩的蛆来。
至于林年这边是怎么想的。
林年看着路明非,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能说什么呢,这三个月以来,他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做梦梦到的都是同一个画面,同一个背影,那个浑身是血,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男孩,被自己叫作兄弟,叫作朋友的男孩一个顶着破破烂烂的身躯往尼伯龙根的深处走去。
对方身上的伤口全是他一刀一刀砍出来的,他的那些质问,那些对他身上的缺点,性格的漏洞,以及过往所有行为的不成熟的抨击,全部都像是刺一样扎进他的心脏里,他甚至没法还嘴,没法反击,因为对方说的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