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想好了吗

他嘴唇浅浅开合,“不怕死的,尽管来!”

那声音冷峻刚毅,有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众护卫面面相觑,不免有些怕了。

一堆人眼神交流片刻,竟纷纷求起饶来。

他们表示一切都是周勤蛊惑,愿改过自新,像以前那样为南宫府效犬马之劳。

周勤狂怒,竟一爪掐死个人,“废物!”

方多病来气,一剑扔出去,直钉进他手心。

然后对吴歧道,“吴护卫,还不快擒贼!”

吴歧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迎敌迎了好一会了。

他提步上前,揪住周勤的手,将方多病的剑弹回去。

两人缠斗起来,你来我往地过了几招。

最后,周勤落了下风,被他废了筋脉,拎到灵堂前跪下。

“是我错看了你,从今往后,我们恩断义绝,什么结拜兄弟,都见鬼去吧。”

他阖眸长嗟一声,刀锋侧向周勤脖颈。

就在这时,一旁的南宫弦月叫了停。

“吴叔,我来吧。”

吴歧偏头瞧他,有些许诧异,可事情又实在合情合理。

但他年纪实在太小了,不该面对这样血腥污秽的杀戮。

他怕他以后会做噩梦。

然细细想来,如今发生的这一切,又何尝不是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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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目着那慎重而认真的神情,收刀退下。

南宫弦月挪步去找李莲花。

一转身,就看见破骨刀呈在眼前。

李莲花仿佛早就洞穿了他心思,知道那一刀对他来说,是无可避免的。

他对上那双温和的眼,听见那温和的声音问,“你想好了吗?”

他郑重地点点头。

李莲花蹲下去,摸摸他脑袋,“金屑虽贵,落目成翳,这破骨刀是把名刀,好与不好,全看用它的人。”

“你哥送给你,想必也是这个意思。”

他把刀搁南宫弦月手心,拍拍那稚嫩的肩膀,“去吧。”

南宫弦月紧紧握住刀,“嗯”了声。

李莲花又不知何处找的酒杯,更不知何处倒的酒,变出杯酒来递给他。

他有些木地接在手里——李大哥好像总能猜对一些东西。

他拿着酒和刀,步履沉沉地迈向周勤。

红眼道,“我叩天叩地,叩父母生养,叩恩人施手,此生绝不叩仇人。”

“你为南宫府操劳的恩,我便用这酒祭你,还了你这恩。”

他倾酒而下,酒渍落地成河。

周勤苦笑一声,塌下肩膀。

而后杯响为号,瓷盏尽碎,“现在,我要为我爹娘,还有故去的兄长,向你讨债!”

他举起破骨刀,毒刀向下,狠狠刺去。

一道血飞溅而出,染红了棺椁上的白绫。

那斑斑点点的血迹,宛如雪地里枯败的红梅。

众人纳在眼里,寂寂无言。

四周是白烛灯花落,愁杀未眠人。

此时,月亮褪下山头,天蒙蒙亮起。

李相夷打眼往外眺去,扯了下靛青长衫的人,“李莲花,人为什么会这样?”

李莲花望着山脊模糊的轮廓,手搭到他肩上,语气轻如针落。

“因为人啊,是这世上最奇怪的东西。”

奇怪得如同雾里看花,奇怪得最初的感觉,到头来都是错的。

第二天,南宫府的事情不胫而走,鹤城人都是阵阵唏嘘。

消息往云隐山送过,漆木山和芩婆都下山来了。

他们凝望着棺椁里的人,皆是触目恸心。

后边又搂着南宫弦月,拍他后背,“你要是愿意,以后云隐山就是你第二个家,想家了,就来云隐山吃顿饭。”

南宫弦月酸着鼻子,点头应好。

南宫朔月的灵停了三天整,方盖棺下葬。

下葬那天,没有大办特办,倒有不少人自发来送行。

本是稀稀拉拉一队人,竟慢慢排得长了。

送至府外几百米,亲友止步,到专门掩土起坟的人回来,方能前往祭拜。

众人去时,坟冢新立,就在合葬的南宫引夫妇旁边。

纸钱一点点烧下去,化为纷飞的灰。

火光缭绕,烫着冰凉的石碑。

李莲花不禁想,若是自己没有先去云隐山,而是早一点来南宫府,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他应该早一点,再早一点的。

落寞寞地,不知不觉中,最后一片纸钱烧完。

他两手空空,上面却好似缚了千万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