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毒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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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他二话不说撂了火钳。

帮摁着李相夷脑袋,方多病则把人手塞回被子里钳住。

就这样,李相夷一动不得动了。

真是奇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得三个人出马。

李莲花继续施针。

一根接一根,李相夷的脸上,布了有十来根。

一段时间后,黑色毒液渗出来,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浓。

顺着金针往外蔓延,几乎抵达针柄之上。

李相夷的眉头,慢慢松开,人也没那么打颤了。

身上的霜,渐渐融化。

化成凉凉的水珠,顺着脸和脖子往下淌。

“行了。”

李莲花拔起针来,拔一根,丢一根。

有毒,不能要了。

下回,得用新的。

拔完,李相夷的脸上,遗留了一些小针眼。

针眼处,黏着点黑血,像芝麻粒。

芝麻粒又被霜水,冲成细细一条。

他活似个花脸的大白猫。

李莲花从袖中摸出帕子,仔细给白猫拭干净了去。

擦完,方多病松手道,“我去盛药。”

床过去的屏风外,置了炉子,上头熬的药,就没断过。

满屋子的药味也就没散过,中毒的没中的,都泡在药里。

药是军医开的,能抑制毒性蔓延。

每隔两个时辰喝一次,毒发了,就多灌上一碗。

笛飞声也松了手,把李相夷放倒回床上。

目光,却投向李莲花,在他的脸上逡巡不去。

李莲花被盯得发毛,卷着针囊问。

“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

笛飞声一手抓过六层被子,往李相夷身上一闷。

闷完,直起身来。

“你以前……”

他欲言又止。

问到一半,目光转李相夷脸上去。

李莲花卷针囊的动作一滞。

他明白老笛意思。

后半句话是,“也是这么扎自己的吗?”

想到扎这个字,他脸上倏一阵密而刺的疼,默然下去。

这默然已经是答案了。

笛飞声清楚。

端药过来的方多病,也清楚。

那手法,实在太熟练了,像是试炼了千百次。

他们有些不敢想。

天下至毒碧茶毒发时,李莲花一个人,用那样长的针,对着自己脸扎进脑子里,是怎样的感受。

何况,他扎了十年。

其实,也就前面七八年,针用得多一点。

多用点针,扬州慢就可以少用一点。

省着留给后面的两三年,尤其是最后一年。

到那时候,碧茶的腐蚀会越来越严重,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他再用针扎的话,容易扎到一半,就昏过去。

这样,不但毒引不出什么,针还可能折肉里面了。

遂后面两三年,通常只用扬州慢压,压不住,就睡着干捱过去。

方多病和笛飞声住莲花楼那段时间,也就没见过,他使针的样子了。

更多的,是昏睡的人。

“跟无了那个老和尚学的?”方多病把药搁桌上,等放凉。

太烫了,还下不了嘴。

李莲花眨了下眼睫,颔首。

当初无了大师将他从东海边,带回普渡寺,给他使过金针刺穴。

毒药的附着性,有强弱之分。

小笛飞声中的弦音断,南宫弦月中的火焰雪,属于弱些的那种。

用内力和药物,足够下压。

碧茶和冰梦潭的附着性,就强。

跟章鱼触须上的小吸盘似的,一旦入脑,会很难排出来。

所以,才想着给李相夷用金针。

告诉那群军医,军医没试过这么狠的方法,不敢下手。

李莲花只好亲自上。

总归,他也是李相夷。

李相夷给李相夷扎,没什么不敢的。

然当真正下手的那一刻,他发现……

自己出乎意料地害怕。

心里头,大概建设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才把第一根针扎下去。

说到李相夷,他瞥见笛飞声遮的被子,严实中透着潦草,潦草中透着严实。

便给人,重新掖了掖。

“你那些针眼,何去了?”笛飞声奇问。

“扬州慢?”方多病猜。

猜完,又觉得不对。

扬州慢不是悲风白杨,没法愈合伤口。

但李莲花说是扬州慢。

他们思索片刻,大致弄通了。

扬州慢会让人变得年轻,某种程度上,是内力在促进皮肤的新陈代谢。

而新陈代谢,会加速伤口的愈合。

针眼那么小的伤口,痊愈起来也容易。

不过,他们又想。

李相夷的扬州慢尚未成形,等醒来见到自己脸上的针眼,不知道会不会伤春悲秋。

话语间,药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