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宰羊

正当我和张屠夫忙活着手上的活计,前院大门突然被打开,陆陆续续跑进来一群羊,羊群后面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刚才出去买酒的男孩,另一个看上去能比我们大上几岁的少年。

张屠夫看到男孩手里的酒,就像是苍蝇见了血一般,一把夺了过去,拧开盖子就朝嘴里灌进了小半瓶,看了一眼满脸惊愕的男孩表情讪讪地笑道:“嘿嘿,小半天没吃饭了,喝点酒提提神。”

听他这么一说,李疯子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张嘴问道:“那这孩子也跟你一起没吃饭?”“吃啥呀,就等着吃你家羊肉呢!”听着张屠夫的回话,李疯子冲着那赶羊的少年说道:“根深啊,快去给这孩子挤点羊奶去。”那个叫根深的少年答应着向后院走去。

“李疯子,哪只羊?”张屠夫一边问,一边瞪着血红的眼睛扫视着羊群。“呵呵,这得问我们家的枝荣了。”说话间把目光转向了小女孩所在的后院。

“扯什么蛋啊,都是生产队的,哪个肥就宰哪个。”张屠夫大声嚷嚷着。没等李疯子开口,从后院转回来的小姑娘已经急切地喊出声来:“不行,不能杀大黑耳,它还有两个羊羔需要照顾呢。”“那你倒是说说,该杀哪只?真是烦人。”张屠夫有些不耐烦地怼着小姑娘。小姑娘一时哑口无言,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羊群中四处寻觅,却始终无法做出决定,显然是每只都不忍心下手。

这时,手捧着一小盆热气腾腾羊奶的根深走了过来,他语气平和地向小姑娘说道:“枝荣,别闹了,就把那只摔伤腿的公羊宰了吧。”说着,将手中的羊奶盆递给了我。我有些迟疑,不敢伸手去接,眼神不自觉地转向了那边面色阴沉的张屠夫。枝荣小姑娘似乎对根深有些敬畏,没有再争辩,只是气鼓鼓地转身回了屋子。

见我没有接过羊奶,李疯子便从根深手中接过了羊奶盆,递到我面前说:“喝吧,凉了就膻了。”我小心翼翼地接过盆子,偷偷用眼角瞥了一眼张屠夫,见他并没有反对,便端起盆喝了一口羊奶。

那是我记忆中喝过的第一口奶水,那香甜的滋味令我回味悠长,以至于在以后的人生中,我从未喝过牛奶,只喝羊奶,只为再品尝到那份曾经的美好。然而,遗憾的是,我再也没有喝过那般香甜的羊奶了。

在我喝羊奶的期间,张屠夫和根深两人就已经把待宰的公羊绑到了屠桌上。

所谓的屠桌其实就是一张普通的四条腿桌子,只是把桌子后两条腿用石头垫起来,让桌面形成一个陡坡,目的就是让血和粪尿从桌面上淌下去。

把羊的四条腿分别绑在屠桌的四条腿上,整只羊便成了一个“大”字型平躺在桌面上,再用一根绳子把羊脖子勒住,防止羊在受痛的时挣扎甩头。

在桌子下面分别摆了两个盆,一个对着脖子,这是准备接羊血的,一个对着羊的下体,这是准备接粪尿的。有的牲口因为受痛把尿呲到血盆里也都是经常发生的事,可农村人也不讲究这些,视而不见的该怎么吃还怎么吃。

一切准备停当后,张屠夫从土蓝子里取出杀猪刀,特意用拇指挡了挡,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向了待宰的公羊。此时,就见那个和我年纪相仿被唤作本固的孩子,缓缓移动着脚步,走到李疯子身前紧紧靠在李疯子身上,李疯子则是关爱地用手将他搂在怀里。年龄稍长的根深虽然没有躲,但也把脸给别到一边,眼神里流露着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