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北地的夜风仍噙着刺骨寒意,草叶在暗淡火光里簌簌打着卷儿。
绮娜和她的同伴被反绑成草把子,齐齐码在山坳风口。
她梗着脖子望去,十步外的篝火处,那群人正舔着羊腿油花,跳着歪斜的舞,人影被火舌拽得老长。
腕间麻绳越挣越往肉里嵌,偏生饥肠在冷风里打着转儿。
他们举着酒囊碰出清响,油点子溅在胡茬上发亮,而她嘴里粗麻布早被咬出絮丝,千万句咒骂化作喉头震颤,震得眼眶发烫。
王纮撩开帐帘时带起几粒星子,靴底碾着草叶径直走来。
绮娜突然想起高澄说的那句柔然话,开始极力挣扎,呜呜声戳破了夜。
身后同伴的闷哼织成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绮娜被这汉子扛上肩头,带入一毡帐内。
待那汉子转出来时,众人绷紧的脊背才稍稍松了弦。
绮娜被置在榻上,正盯着帐顶悬发怔,突闻一股炙羊肉的香味,只见白日那女子端着木案掀帘而入。
秦姝卸下她口中麻布时,惊起一串柔然浑话:
“放箭的浑蛋在哪?我要剜了他眼睛泡酒,给我黑罗汉报仇……有种就放了我,否则我要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秦姝一句话也听不懂,可从语言调上判断,这应该是骂人。
陶碗碰着木案的轻响截断咒骂,秦姝将酪浆递到她干裂的唇边。
绮娜梗着脖子避开,羊油炙肉的香气却勾得胃袋抽搐,开始咕噜作响。
一是倔强,二怕下毒,仍是不肯就食,
“饱了,好逃。”
她忽听见秦姝蹦出一句生涩的柔然语,字字像从石磨里挤出来的。
柔然与鲜卑先祖同脉,这是高澄刚教她的简单几句鲜卑语。
绮娜瞪圆了眼,很是惊愕:“你是要放我?”
秦姝蹙眉,听不懂她说什么,但猜想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就帮帮我,放了我的同伴,他们自然能救我了……到时候赏你金银……”
绮娜盘算着能再扳回一局,只是秦姝一连串的听不懂,索性夹起一块炙肉塞进她齿间。